五光十色的铃铛在何霖掌中被冰蓝灵力包裹,何霖笑道:“将要害存放在物品上,同生死共存亡,真要说疯,魅魔首当其一。”
左手腕血如泉涌,魅魔的面容扭曲起来:“你强行冲破灵脉,没有解药不久以后就会灵力失控爆体而亡,你以为我死了你就能活?”
“你配的毒品类多到自己都记不住了吧,你怎么确定,我是强行冲破的,不是误打误撞以毒攻毒解开的?”
说这话时何霖向三人一魔缠斗处看了一眼,又很快收回视线,手掌微一用力,铃铛在魅魔扑过来之前逐渐化为齑粉。
魅魔惨叫一声,声音尖利刺耳,听的何霖微微皱眉,向后退了几步。
长剑拄地低吸了口气,他才抬手在伤口周围点了几下止血。
“三长老,您还好吗?”
眼前晃过一个浅蓝的身影,身上还带着红纱残片,是刚刚那个弟子。何霖抬眼,那弟子已经抬手扶住了他。
“柳逢?”
柳逢低垂着眼:“是,弟子扶您去疗伤。”
何霖抽回手,示意自己没事:“小伤,无妨,你没有中毒?”
“没有,那些魔物还伤不到我。”青年的语气带着轻微的不屑,听得何霖忍不住笑了声。
“既然没事,就去帮潘掌门他们。”
柳逢呆滞了一下,昏暗的环境中,何霖看到他眼中浮现出星星点点的光彩,还不等他奇怪,柳逢极快地应了一声就飞身加入了乱斗。
弱水鞭带着惨白的弧线在空中乱舞,众人头顶的黑云压的愈低,何霖体中也泛着莫名的寒意,让他不能靠近那边。
大概是死灵对弱水天然的畏惧,若说最初躲在这具躯体下还能掩盖,那么挨了一鞭后带来的就是无可抑制的震颤,仿佛只需要靠近一瞬,苟喘多年早该入冥府的灵魂就能被当场撕碎。
体内还有数不清的毒素乱窜,扰得他心神不宁。而柳逢一离开,就有一群魔物开始向他聚集,磨刀霍霍。
何霖瞥了一眼,手背狠狠擦过唇边,不明意味地低笑了声,提剑就杀了出去。
何霖觉得自己从来没有这样快活过,有种不顾死生不问前路的舒爽。在某一刻,他甚至怀疑自己不止是在杀魔。
“师尊!”
“三长老……”
可能那些毒物不是完全地相生相克,他有点恍惚,似乎看见不少人跑向他,又听见有人絮絮叨叨在和他说些什么。
听不清。
有重物刮擦着地面的声音透过头骨传进颅内,浑身软绵绵的,又疼得撕心裂肺,他没有叫,只觉得熟悉得可怕。让人想逃离。
过了很久,他朦胧间看到一个青年躺在鲜花簇拥的棺木中,那个面容,熟悉又陌生。周围有很多人,黑服缀着白花,凄惨哀恸。
他在上方仔细地端详了一会儿那张脸,有种悲凉的滑稽感。
他年少的妹妹不去擦自己哭花的脸,去擦一边悲苦了大半辈子的妈妈的泪。妈妈大概觉得天都塌了,也是,幼年丧母、嫁个赌鬼、离婚背债、女儿体弱,一人带两娃做零工拉扯大孩子,就这么一个能够倚靠的儿子也在盛年早逝,这天如何不塌。
何霖庆幸了一下,还好某一天觉得自己有一天可能猝死,心血来潮去买了个意外险,这下倒也能派上用场。
旁边面色茫然的大娘,一生孤苦,唯独盼着他能平安的毫无血缘关系的人,坐在这里白发人送黑发人。
何霖抱着自己也不清楚的心态,从前排飘荡到后排,居然还有不少人——高中那个总是收留他的老教师、大学并没有太多交集的室友们、邻里街坊、或熟悉或陌生的面容一张张滑过。
最后,他看到了一张说是迷茫更多又是不可置信的脸,是他那个赌鬼父亲。
他自觉得好像那些悲苦都与这个人有关。没有他,妈妈不会心理扭曲,上一秒恶狠狠将他推到玻璃渣上下一秒又涌出泪问他疼不疼;妹妹也不会惊吓过度体弱多病,他也不必从记事起就忙于生计。
那一生的每天都匆匆忙忙,对他好的人很多,他都记在心里,再想方设法百倍报回去。可那些人周围还有很多吸血鬼,他帮,自己担不住,他不帮,又看到一张张愁苦的脸。
妈妈说:“辛苦你啊,他们都是小时候帮过我们的,也不好推脱。”
老师说:“都是学弟学妹,一个地方学校出来的。”
……
那个常年不在家、回家只会打骂拿钱的极其陌生的人,又在他身无分文站在大学门前时突然出现,塞给他一把皱巴巴的红票子和各个口袋里凑出来的零钱。
他就再没办法不管不顾。
……
这是他那短暂且乱七八糟的一生,谁都想感激,谁都想报答,他好像欠了很多人,好像也有很多人欠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