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医生在十几个小时后宣布邵翀死亡的那一刻,航磊不得不承认他松了一口气,看着自己最爱的那张脸如熟睡般安详,他着实松了口气——终于,不用再受罪了。
是的,终于。
但是这想法他从来没和任何人说过。
他不敢。
“邵翀啊,就是个傻B。”航磊端着自己的杯子,象征性地和于小安面前的杯子、安啸禹手里的杯子碰一下,便把杯中酒送进自己嘴里。
让那高度的酒液顺着自己食道滑下,在胃里灼烧,让酒精一点点占据自己的思想,那些愿意想的,不愿意想的,都可以暂时不必计较,“他,他特么的早就知道自己病了。”航磊说。
明明知道他已经喝了不少了,再喝下去就要醉了,安啸禹和于小安两个人谁都没有阻止他,也许喝醉了,酣畅地好好睡一觉,对目前的航磊而言再好不过。
“你怎么知道?”安啸禹又给航磊酒杯里添酒。
航磊说不难过,说不在乎是不是提起邵翀,完全是自我安慰,瞎子都看得出来他明明难过得要死。于小安想。
“前几天航远明找我,他要跟我和好了。”航磊笑,看着自己满满的酒杯,想起自己父亲那天的表现就觉得分外可笑,“他一直强调,如果没有邵翀,我就不会走歪路,”他看着于小安,“小安,这是翀儿的问题吗?是吗?”
于小安没回答。
“他就那么认为,邵翀死了,我就又是正常人了。”航磊脸上始终挂着笑容,可是却分外苦涩。
航磊也不管安啸禹和于小安有没有给他反馈,只是自顾自地在说,这些话在他心里憋了很久了。
“邵翀啊,他早就知道自己病了,知道自己会死,于是他一早就去找航远明了,他跟航远明说,我是一时糊涂,走错了路,他说我还是一个孝顺、明大理的好儿子,我早晚会想明白航远明对我的重要性,以及……”航磊突然说不下去了,声音有些哽咽。
于小安分明看见航磊要哭出来,可他仰头把自己杯里的酒一饮而尽,顺势让快要流出来的眼泪隐去了痕迹。
“以及邵翀自己对我而言不过是一时被所谓爱情迷惑了……他特么的就是白痴,就算他否定对我的感情,凭什么否定我对他的感情?”航磊眼睛红红的,眼底每一条血丝都写满了伤心与愤怒。
“航磊,去睡会儿吗?”安啸禹试图打断他的回忆。
于小安把手按在安啸禹手背上,制止他——他宁愿让航磊这样痛痛快快彻底发泄一次,也好过始终把这些伤口埋在心里面,不给别人看,自己也不敢碰触,最后化脓、烂掉。
航磊就像是没有听到安啸禹说的话,也不知道于小安的意思,只是终于找到一条好像看得到希望的出口,便奋不顾身地走过去。
“所以,老头子才会把钱给我,让我死心呢!我当时还以为就算和他决裂,至少还换的回翀儿,却特么的是假的,航远明早就知道翀儿会死,所以可怜我。可怜我呐!”航磊终于还是哭了出来,眼泪沉默着、疲惫着流出来。
于小安抽纸给他擦眼泪,把人搂住,分明感受得到他的颤抖。
因为哭泣而无法抑制的颤抖。
安顿航磊睡了,已经过了午夜,于小安洗好澡躺在床上,却睁着两只大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天花板。
安啸禹躺下之前给他拉拉被子,却被他执拗地推了下去,被子的边缘只盖到腰部,整个上半身都露在外面。
“你热啊?”安啸禹探身摸了摸暖气,供得很足,大概快过春节了,暖气温度很高。
第373章 我没家
“我闷。”于小安言简意赅,是真的,胸口就像堵着一团棉花,让他憋得几乎喘不上气来。
安啸禹也学着他的姿势躺下来,看着吊灯打在天花板上的那块阴影,他们现在就如同置身于这块阴影里,站在光源的背后,走出不来。
谁也不想看着自己的朋友陷入这样的境地,却又无能为力。
“航磊的问题,只能靠时间来解决了。我们帮不上忙。”安啸禹语气沉重。
把希望诉诸于时间,大概也是最被动的举措了。
于小安不知道在想什么,好像根本没有听到安啸禹说话一样,很久都没有说话。
那块天花板仿佛是块幕布,那片阴影是一部精彩绝伦的电影,让他投注了全部的注意力而无暇分心。
“这么说好像过于冷漠,可是真的没有办法,这个坎他必须靠自己迈过来。”安啸禹以前也总认为可以帮助别人、可以劝说和开导,后来学了很多心理学知识才发现,无论如何,都要靠当事人自己想开,任何方法和手段,最终的目的还是让当事人自己发现问题,正视并解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