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城脸上闪过一丝波澜,他敏锐地捕捉到两个字:“村民?”
“去了你就知道了,别怕,大胆开,”花脸忽然凑近他,压着他肩膀,声音陡然低了下来,“听我的,我不会让你的手沾上一丝鲜血,也不会让你为了这个背上什么罪名,我会......保护好你。”
顾城直勾勾地看着他的眼睛。
那是一双很黑的眼睛,此刻在夜色里显得很坚定。
顾城鼓起勇气,爬上了货车车头,踩着门边的脚踏进了驾驶室。
他能猜到后面的集装箱里装着什么,因为他在驾驶室里很清楚地听见有女人在哭,有孩子在拍集装箱的箱壁,有人在用普通话大喊“救救我”,副驾驶上的外国佬很生气地冲后面用自己听不懂的语言喊了一句什么,然后集装箱里瞬间安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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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没开过货车,这是第一次。
开着装着自己同胞的车去某个罪恶的地方,一路上他都不知道自己的眼泪掉了多少次,吧嗒吧嗒掉在方向盘上,车子很破,开的时候老晃,也总是硌到地上的石头和树枝。
他看见不远处真的有好几个人,都是村民打扮,甚至还有脏兮兮的小孩儿。
他看见副驾驶上的那个人示意自己停车,于是他把车停在路边,他亲眼看见副驾驶上的那个人粗鲁地探下身把纸币丢给那些路边的人,直到最后他才回过味来——这些村民带着孩子,都是监视国内边境武警的人,只要边境的武警边防稍不注意,他们就立马传消息给拉货车的人,好让拉货车的人钻空子非法越境。
因为穷,所以这些人即使不出去工作也宁可为了几百块钱的蝇头小利干损人利己的事情。
顾城早就不知道自己开着车流了多少眼泪了,也根本不管副驾驶上的人一路上都在用枪抵着自己的太阳穴。
他听着集装箱里的声音就想哭。
不丢人,他真的想哭,他想救这些人回国,但今天却成了亲手送他们上刑场的刽子手。
但如果他不这么做,他这一辈子也不会知道这个紧密的犯罪网络背后到底是什么,他要亲自送受害者进去,亲自看过受害者在什么地方,面临着什么,主谋有谁,打手有几个,有没有武装力量干扰,以及在有后方小组支援的前提下最多能救回来多少。
这些信息需要顾城自己看见了才能汇总告诉后方小组,由情报研判中心商讨下一步如何打算,所以今天这个货车他非开不可。
也许还得感谢花脸这个实实在在的卧底警察,如果不是花脸,初来乍到的顾城还不知道要怎样混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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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停在一处小村庄前。
准确来说,是一个穷山恶水的地方。
穷山恶水出刁民。
顾城停车之后被副驾驶上的那个人瞪了一眼,大概是不让顾城下车的意思,于是顾城就在他的枪口下咽了咽口水,看着村子里四面八方涌出举着火把的人把车团团围住,然后集装箱发出哐哐的声音,也许是门被村民撬开了。
又是一个红灯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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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面的人一个一个被赶下集装箱,衣衫褴褛,女人的哭声和小孩的哭声夹杂在一起,刺耳又揪心,顾城攥紧了方向盘,拼命忍住眼眶里的泪,深深吸了一口气,闭上眼不再去看。
他想......
他即使是死在异国他乡,也要配合后方小组把受害者都救出去。
那是他的使命。
第97章
花脸看着顾城开着的货车离自己越来越远,而附近的山头忽然跳下来两个人,一前一后往花脸的方向去。
“不用看了,他已经开车走了,货也没问题,”花脸看一眼赖皮,“都是想赚钱的,车上的盯梢没给我消息,应该不会有小动作。”
赖皮站在原地,背在身后的双手抄着根电棍:“最好是这样。”
花脸斜他一眼:“看来你那棍子派不上用场了。”
“管它有没有用,”赖皮说,“我倒还想问,你往这里头带人,还真是开天辟地头一回。那小白脸到底跟你什么关系?”
“我告诉你干什么。”
赖皮:“这么多年我没见你往里头介绍人。咱们干的什么行当自己人心里都有数,干这一行,最怕的就是两个字——警察。你这突然不明不白地把人拽过来入伙,打的什么算盘?”
花脸嗤笑一声:“你觉得那小白脸要真有问题,你我现在还能站在这里演碟中谍吗?”
“我也是拿钱办事,入伙事儿小,顶天多双筷子,但这要是招了什么不干不净的人来,”赖皮故意顿了顿,又道,“你十条命都不够换。”
彪哥性格多疑,这回赖皮和蛤蟆来当这个监工就是彪哥的意思,一方面想试探新人的底细,一方面旁敲侧击地提点花脸,说不好听了就是威胁恐吓,不让花脸搞小动作——要么不小心把警察招来,要么他想脱离彪哥,自己独立出去带人单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