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俊的呼吸声从听筒传出来,很清晰。
顾城接着道:“就李国强身上的玻璃渣残留来看,凶手在杀害李国强之前可能用这套工具切割过玻璃,或者说凶手从某种渠道购买了二手切割机,而且是专门用来切割玻璃、铁条等东西的机器。”
“我也是这么想的,”曾俊说,“对了,秦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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招待所的房间里很安静。
“他休息了。”顾城声音又轻了些,紧接着在房间里走了几步,离秦晏远了点,靠在走廊上。
曾俊问:“这么早?”
顾城有些哭笑不得:“烤饼的事我们大家都听说了,后来食药监锁定了一个摊主,正好是那天我们刚来县里的时候碰见的那个。李国强杀害的猫被废品收购站的管理员处理过之后交给了专门替海鲜市场送货的派送员,派送员收了钱,一边送海鲜的同时顺便也帮几个固定的摊主或者店家送死猫肉。”
“嘶......这不成鬼故事了吗,”曾俊笑了笑,“真的假的,你俩刚好买到那摊主头上去了?”
“当时我还拦住了派送员,但秦队和我都没能第一时间发现端倪,”顾城靠在走廊的墙边,下意识从裤子口袋里摸了根烟,拿在手里,片刻后又放了回去,“秦队现在看到车里的烤饼就不想说话,再加上今天实在太累了,我就让他先休息半小时。”
曾俊无情地大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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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话挂断后,顾城推门走进房间,看见招待所床上的被子隆起一个微小的弧度:“醒了没?”
“你接电话的时候就醒了。”秦晏说。
顾城在床沿处坐下,伸手探进被子里,在秦晏的膝盖上捏了两把。
“疼,你别按——”秦晏微微闭着眼,眉头轻轻皱起。
“又疼?我就随便碰了几下,”顾城收回手,弯腰搂住秦晏弓着的脊背,将人扶起来,“......也是,可能要变天了,我刚才还看见窗户外面飘了点小雨进来。”
秦晏靠在床头,顺手拿过枕头下的手机看一眼:“多云转阵雨。”
顾城道:“晚上我去找苏副队弄个膏药来,他那天带琳姐去卫生院挂水的时候顺便买了几贴。”
秦晏眼角弯了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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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城站起身,去卫生间用热水打湿了毛巾,而后带着毛巾出来,用热毛巾裹住秦晏的膝盖:“忍挺久了吧。腿疼怎么不早点说,非要自己受着?”
“也不是很疼。”秦晏抱歉地看着他。
“你倒是不疼,你伟大。”顾城语气强硬,手上动作却小心而温柔。
秦晏的裤腿被卷起来,顾城一拿开毛巾,膝盖上触目惊心的伤疤便暴露无遗。
不单单是膝盖,他整条腿上满是烧伤的痕迹,肉粉色的伤疤盘踞在腿上,皮肤皱到一块儿去,说不定关节处还有粘连。
秦晏看着自己的腿,下意识地用手遮了遮,把腿往被子里缩——大约是那些伤疤过于狰狞丑陋,他不愿让人看到,更不愿让顾城看到。
因为实在过于丑陋。
可顾城偏不这么觉得,他捉住秦晏马上就要往回收的腿,感受着那一阵因疼痛而产生的颤抖,叹了口气,不知道是生气还是心疼:“你怎么老这样,有事从来不肯主动开口。”
秦晏看着他认真的模样,喉结动了动,紧接着便感到鼻尖一阵酸涩。
的确,受伤之后哪怕养好了,一到绵绵的阴雨天就会发疼,要是再撞上湿气重的日子,就更疼了——不过他一向耐力强,咬咬牙便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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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不是特别难看,很丑,”秦晏抿唇一笑,“视觉冲击太大,不能接受就不要看了。”
“不是的!”顾城生怕秦晏误会了什么,“不是的,我......我心疼。”
秦晏伸手弹了弹他脑门,神色温和:“我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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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渐渐黑了。
雨也开始下,雨势逐渐变大,无数的雨点劈里啪啦地拍打着窗户。
就像是一个个冤魂疯狂抓挠着招待所的窗户,哀求着,祷告着,控诉着。
“你觉得苏敏怎么样?”顾城坐在床沿,一边给秦晏按摩一边问。
秦晏趴着,上半身什么都没穿,任由顾城大力捏着自己的肩膀,有些疼,但顾城手劲儿大,下手毫不留情,几番疼痛下来,肌肉竟然慢慢放松了,反而有些舒服。
秦晏双手手臂垫着下巴,头偏了偏,侧目看向顾城:“是个可怜的孩子。”
顾城:“我倒觉得她有点可疑。”
“又有新想法了?”秦晏温和道。
“嗯,刚开始没觉得,现在想想总感觉不对,”顾城说,“你注意过她的眼神没,那是一种很冰冷的眼神,她听见李国强的死讯时并没有表现得很难过,我从她的眼神里看见了一点高兴,不过很快就被她掩饰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