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擦过肌肤带来轻微的刺痛,同时又悄无声息地从五官的孔隙中灌进了体内,在血管里不断地游走,缓慢地充盈。
斯内普恍惚间觉得自己是个正被吹胀的气球,干瘪的身体注入了陌生的、新鲜的、从未感受过的活力,笨重的身躯逐渐由内而外地变得轻盈,他的呼吸比任何时候都要畅快,他的心神比飞在天上的鸟儿还要自由。
他听到卡罗尔恣意的笑声:“酷!这应该是世界上最长的滑梯。”
这个名为霍格沃茨角斗场的血腥囚牢,似乎被一个莫名其妙闯进来的女孩变成了游乐场。
斯内普忽然开口喊她的名字:“卡罗尔!”
“嗯?”前面的女孩侧了侧脸。
他顿了顿,声音不由又低了下去:“我从来没像今天这样快活。”
卡罗尔没有听清:“什么?”
斯内普鼓足勇气大声说:“谢谢你!”
卡罗尔没有回头,她抬手朝后随意地摆了摆,示意自己接收到了他的感谢。
斯内普缓缓地露出微笑。
大概过了几分钟,又像是过了漫长的一个世纪,在一个早已习惯的回转后,甬道的尽头猝不及防地出现了亮白的光。
卡罗尔只来得及仓促地喊了一声“准备——”就滑了出去,身体被抛高的失重感让她连忙把“降落”两个字换成了飘浮咒的咒语,这才险而又险地平稳落到了地上。
她急忙回头说:“这次可不是我不打招呼——”
声音戛然而止,卡罗尔睁大眼睛原地转了一圈,依旧没有看到她刚刚才从里面离开的楼梯出口,也没有看到本应该紧跟在她后面出来的斯内普。
她站在一个白茫茫、空荡荡的无垠空间里,里面既没有活物,也没有声响,只有一片惨淡的冷寂。
卡罗尔无言地站了一会,慢慢地说:“我们不见一面吗,斯内普先生?”
轻缓的声音在空旷的空间里很快消散,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卡罗尔不急不慌地驻足等待。
许久之后,一道身影由浅变深地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那是一个扎着马尾的棕肤女生,她相貌是偏甜美的,可表情却异常冷漠,望过来的眼神不带任何情绪。
卡罗尔仔细地瞧了她几眼。如果不是在梦里见到她,卡罗尔几乎快要想不起她的脸了——尽管她曾是她学生时代唯一的朋友。
“你为什么还要用安妮塔的样子出现?”卡罗尔想了想,猜到了一点,“看来你知道我和她绝交了,你想用她的样子让我生气?”
“安妮塔”淡淡地说:“我不否认有这个意图。”
“别的原因是?”
“我并不想与你会面。”
“为什么?”
“安妮塔”往下压了压眉心——这是斯内普才有的表情。
她直白地说:“我不觉得有这个必要性。”
卡罗尔知道斯内普为什么不愿意以自己的面貌出现。潜意识是一个人最纯粹的本质,它是不会说谎的,也不会给自己做伪装,斯内普显然不愿意向卡罗尔完全展露自己,所以就套了安妮塔的外壳。就算是这样,比起刚刚青少年时代的西弗勒斯,他的说话方式也要直接了当得多。
卡罗尔虽然觉得这样对话更轻松,但也不得不承认,有时候一个人拐弯抹角地掩饰自己的时候也挺有趣的。
想到了消失的西弗勒斯,卡罗尔说:“这个梦结束了,斯内普先生,你还是不愿意醒吗?”
“这是我的事。”“安妮塔”说,“另外,我不知道你是怎么进来的,但我不希望你再次出现在没有准入许可的地方。”
主人对不请自来的客人下达驱逐令,这是理所当然的,卡罗尔完全能够接受,并补充了自己歉意,“抱歉,打扰到你并不是我的本意。但职责所在,有时候不得不动用一些特殊手段。”
“安妮塔”的眉心再次下压,她冷冷地说:“治疗师的职责和病人的意愿哪个更应该被尊重?”
卡罗尔微微吃惊,“你知道我是治疗师?”
“安妮塔”:“……”
卡罗尔:“斯内普先生,你对我的了解好像比我想象的要多。”
在学校里偶尔注意到她可以说是正常,毕竟他们也确实有过一段短暂但不太美妙的交集,可她没想到在毕业后他还对她有额外的印象。
“……”
“安妮塔”沉默了一会,强硬地说:“你该离开了。”
“我会的。”卡罗尔顺从地点头,“不过我还有个疑问。”
“安妮塔”看起来并不想听。
卡罗尔无视道:“在我进来之前,你的梦里有‘卡罗尔·弗洛加特’吗?第一层里你把安妮塔和我的距离安排得那么近,我和她在你的梦里也有单独的‘故事线’吗?我有些好奇在你梦里的我是个什么形象。而且在这个梦里,我刚一进来你就发现了吗?你的意识是什么时候取代原本设定好的安妮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