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罗尔挑起一边的眉毛,语气不太赞同:“斯内普先生,既然你能正视自己在学识上的天资禀赋,为什么不正视你在精神和思想上拥有同样令人惊羡的巧妙及深晦呢?”
斯内普:“……”
卡罗尔:“你的表情看起来不太能招架这种程度的夸奖,需要我更含蓄一点吗?”
斯内普:“……你随意。”
对话稍止。
见卡罗尔又仰起了头,“波特”不动声色地问:“你很欣赏这幅画?”
“欣赏?不。”卡罗尔坦白说,“艺术是我未曾涉猎的领域,我充其量只能评价一幅画看起来是否美观。我只是突然发觉我可能忽略了——或者说误解了什么。”
“波特”用专注的目光看着她,“什么?”
没有注意到他的表情,卡罗尔注视着油画中心的耶稣和边上的犹大,沉思着说:“既然斯内普修士杀掉邓布利多大主教是听从了大主教的命令,那么他的行为就是完全出自于忠心,绝称不上是背叛,所以我一开始以为这也是旁人施加在他身上的众多罪名之一。”
“波特”轻声说:“现在你有了不同的看法?”
“是的。”卡罗尔说,“这幅画是如此宏伟壮观,它的位置虽然不如祭台后面的浮雕显目,但只要注意到它,就很难不为它折服——斯内普先生,我认为你不会为了自己不认可、不成立的虚假罪名,花这么多的心思去郑重其事地凸显它。”
“所以你的结论是?”
“除了谋杀,告密,斯内普修士认为自己真正犯下的罪还有一样。”卡罗尔转头,看到旁边的“波特”镜片后的眼睛越发的暗沉,她顿了顿,吐出了最后那个词,“——背叛。”
沉默夺取了这个偌大空间的掌控权。
浮尘在空气中飘动,却不是无序的,而是遵循着某种节奏——类似于心脏的跳动,高高低低地起伏着。飘进窗影下后它们被染上了浓丽的色彩,在空气中看起来像一道道加密的复杂电波,为难着所有想要破解的人。
“你可以继续往下说,女士,我知道你的话还没有说完。”“波特”开口,他的声音失去了清亮,低沉得像在呢喃。
卡罗尔摇头拒绝,“这两天我已经说得太多了,还是让我的嗓子休息一下吧。而且,就算是相机对着人拍都会失真,由我来阐述的你又怎么会完全还原你的真实呢?”
“真实?”“波特”缓慢地重复了这个词,“真实的名目很诱人,可实际上它并不是个好东西。就像这座城市,你浮光掠影地瞧着,它丰富、考究、美轮美奂,可实际上,它只是空中楼阁,是一触就破的泡沫,是空荡荡的废墟,是一个失败的人在现实里找不到归宿,便只能在阴影里打造的一个自我慰藉的寄居壳。你要去探究它的真实,无疑是自讨没趣。”
卡罗尔认真地听着,轻轻点了下头。
“波特”有些催促意味地说:“弗洛加特女士,你为什么沉默着?”
“因为我知道你的话还没有说完。”卡罗尔引用了他刚刚的话,“斯内普先生,比起发表观点,我现在更愿意听你说。”
“你想从我这听到什么?满腹的牢骚,还是喋喋不休的诉苦?”
“随你的意,你想说什么,或者想不想说,都可以。”
“看起来你其实不大感兴趣,你只是开始疲于应付这一切了。”
这人怎么莫名其妙地就较劲上了?
卡罗尔忍不住笑了起来,“斯内普先生,我只是担心你招架不住我的直接,所以想要收敛一些。而且比起从你身上挖掘出什么,我倒是更期待你愿意向我袒露些什么——我想知道的不是你的隐秘,而是你是否接纳了我。”
“波特”:“……”
卡罗尔:“你看,我说的话总是很难让你接上。”
“……并不是接不上。”“波特”轻轻地说,“我只是担心我说出来的话会破坏掉轻松的气氛——我总擅长于此。”
卡罗尔挑眉,“如果是因为这个,那你不需要担心,因为我说话从来不在乎气氛。”
“波特”颔首:“看出来了。”
卡罗尔微笑:“所以你愿意谈谈吗?关于‘背叛’。”
“波特”一时没有说话。但卡罗尔看出来他并不是不想说,而是在思考该怎么说,所以她耐心地等着。
片刻后,“波特”开口道:“我不能用他的样子说出接下来的话。”说着,他的身形如信号不良的电视屏幕一样闪烁了几下,由深至浅的消失在了空气之中。紧跟着,另一道人影由浅至深地在相同的位置渐渐显现出来。
他穿着跟修士袍类似的黑色修身长袍,扣子一路从腰扣到了喉咙,紧紧箍着的领口和袖口露出一点白色的内衬,身后垂着宽大的黑色斗篷,像是自带阴云背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