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这计,看是成了。
这一节心气儿猛然放下,加之她方才起得急,这一捧血气冲额给她晕的,眼前一黑,李怀商见不好,抢上前一步扶她,她一只白素素手儿堪堪落进他掌心。
这是,方才云箫韶真晕、李怀商装晕时不算,此时这是两人都清醒白省时的头一遭,真个算是碰着挨着。
李怀商慌得,眼睛上下左右东南西北乱飘,独不敢多看一眼她,口中道:“已与你、与令慈说定,升云巷口她二人等一等你,小王定送你、娘子安然归家。”
见他这样子,云箫韶又是眩得要晕,又是逗得要乐,猛然间回神,心中啊一声。
他慌他的,你忙什么?你怎也忘了,忘记手儿伸回来,怎么,自己手儿不会动么。
这边厢李怀商总算收拾心思,松开她低声道:“小王唐突,那、那小王送娘子归家。”云箫韶也低着声儿,说好。
两人出里间、转过座屏,没成想,门外有一人负手堵他两一个正着。
见两人步出,李怀雍淡淡道:“期我乎桑中,今日采桑阁拿住,竟然是假鸳鸯。”
真的,在这儿呢。
云箫韶先头道:“隐王爷此言差矣,我正待出宫,恰遇着泰王爷罢了,隐王爷张嘴未免无凭无据,没得风大闪着舌头。”
“既如此,”李怀雍冲她伸出一只手,“夜黑风高路不好走,我送你归家。”
你送?要你送?谁要你送。
云箫韶侧侧脸儿,就怕李怀商让步,可喜可贺并不曾,李怀商一言不发坚定站在她边上。
好,你一个未成婚的王爷,尚不惜名声,你都不怕,我怕甚?
云箫韶嫣然笑道:“不劳隐王爷,早前泰王爷与家中母亲说定,有他相送,我家中也放心。”
说罢扭头就要走,听李怀雍在身后恻恻唤道:“凤儿。”
声声唤她:“你当真不跟我走?”
云箫韶脚下慢一步,可也只有一步,旋即接趟往前,李怀商带着望鸿亦步亦趋跟她。
后头李怀雍又道:“十余年情意,等闲变却么?”
十余年?李怀商一脸不解,难道她与皇兄幼年相识?云箫韶却知道,这厮,漏一句这话,提点她谨记身份,这世间与她一同际遇者,唯他李怀雍而已。
好,既然你要掰扯,既然你非要问这一句。
云箫韶霍地转回身:“殿中情形,我听说了。李怀雍,你何其聪敏,我与你兄弟不在殿中,恰这档口冯太后大张旗鼓要捉奸,加之先头我赢的喜蛛儿头筹,这桩桩件件,你嗅不出茧儿?”
是啊,冯氏这一计有迹可循,殿中不少人观得影儿,聪明如你李怀雍就没觉出丝毫端倪?
云箫韶声气轻飘飘,只寻着真病处扎刺——
“我问你,当是时,你拦太后一句没有?”
太后要拿我的错处捉我的奸,一旦计成,李怀商龙子凤孙又是男子,至多名声受损,我呢?我父母亲呢?我妹妹呢?我们一家子,脸面望哪儿搁。
如此万劫不复,你试着拦一拦没有?
没有,你巴不得我名声落尽泥里,你好大模大样救我于危难,是不是?
李怀雍吃她一问,生生倒退两步,哑口无言,云箫韶唇边抿一个笑:“情意二字,隐王爷少提。”
说罢决然转身,衣袂蹁跹步履如飞,头也不回离去。
她今日穿薄袖新芽色衫子,深银灰的裙,暗夜行去背影如月华倾。却见是怎样月色?
二十四桥仍在,波心荡、冷月无声。
第48章
这日李怀雍下衙回府, 没回书房,分付晚膳设到中路第二院。
隐王府中路院子是哪个住着?没人,是云箫韶旧时住所。
原本云箫韶和离家去, 这院子李怀雍只是命人勤加洒扫, 不许积灰纳垢, 桌子椅儿案, 凡有落漆损坏者,立时就要处置,紧着修缮换新, 连榻上锦帐被褥也要时时浣洗, 一分一厘不许显出无人居住样子。
后不成了, 李怀雍每日自携笤帚、水盆洒扫, 屋前屋后花圃也要亲动手。
?土掏水浇洒,这处的花不能败。
云箫韶生辰时他寻人不至,哪个又是孤例?正经下帖,不见, 暗中递话, 不理, 后头他心中也明了,飞鸟投林,鱼游入海,佳人难再得, 好梦难依旧。
七夕宫中晚上, 又……
万事难言, 只一日不落徘徊在她的故居。
今日他分付灶上, 说在王妃居所用夕食,又点名要画春伏侍。
画春战战兢兢打帘子进屋, 低着头不敢看她主子的面,连声气都屏着,生怕一个不在意吃主子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