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可好,人无远虑必有近忧,这李怀雍的耳报神成日杵在她跟前。
这便罢了,左右咱可没甚见不得人的事,只是她不该说这一嘴,一棒子乱打百家人,就是云箫韶这个做主子的都没看不上碧容,她画春就要看不上。
又听画晴说画春两句,云箫韶说:“明日她再缠舌,打发她回王府罢了。”
碧容帕子掩在唇上笑起来:“娘哪的话,王爷也依。”
云箫韶招呼她到近前,一壁说:“他依不依,我如今还管?闲的,”一壁央道,“我的姐姐好人儿,梳头的丫头张嘴,我替你打发出去,如今可没人给梳头了,我不要旁人,姐姐与我梳来。”
“罢么罢么,”碧容笑嘻嘻接过篦子,“还叫娘蓬头垢面不成?只是奴笨手笨脚的,比不得高上人巧手儿,娘迁就。”
画晴说,上一个掌篦子的张嘴,这一个也没少着些儿,都是快舌。
云箫韶就说你哪个差在哪儿?
主仆三个顽笑一回。
须臾云箫韶头也梳齐整,碧容笑着出去。
她鏊子街事忙,再一个去年东宫梧桐苑她露过脸,今日再抛头露面不相宜。
她出去,画晴又给云箫韶扶一扶头,说道:“娘看是疼碧容。”
“能不疼她的?”云箫韶起身望榻上舒展坐下,“她救命的恩不提,咱把她带出来,不好好待她么?与那些个始乱终弃子弟何异。”
也是这个理儿,这档口桂瓶儿进来,喜气洋洋磕头拜道:“娘的好日子,奴来迟了。”
又奉上一段尺头、四盒子羹果做寿,云箫韶道要你破费。
又说几句话,时辰自长脚儿,午食的时辰说也就来了,就在眼前。
昨儿致礼的人家纷纷派家里妻小来贺。
这些太太姑娘到云府,进门只见赫赫宣堂、煌煌壁山,玉石子的铺路、四方斋的挂画,自有手脚伶俐的小厮僮儿引路到东边院子,但见湖山画舫,花木垂檐,幽雅极了,又有琴筝齐奏丝竹萦耳,添得热闹喜气。
院子当中收拾一座花厅,桌席端正,果酌肴盏,俱是宽大寿筵规格。
有的小娘忍不得的:“她在家里过这等日子,隐王府落魄,想是过不下去。”
边上秦玉玞见机道:“那可不,听闻是云家先头往宫里递信儿,圣上也点头,谁看不上谁真是两说。”
这一下,原想着奚落看热闹的人儿,不免气势先矮一头。
落后等见着寿星公缓步出来,白凌凌通袖儿、绿濯濯缎裙,沉香色遍地金比甲,头上珠翠虽不多,也没甚足金贵,只耳畔一双明月珰晃晕晕光彩夺目,衬得她的出落,月画灯描,粉妆玉琢,向相熟的伴儿笑一笑,端的嫣然百媚。
竟是,比先前见时颜色还要好。
是呀,宾客落座,座中有耳清目明的娘子回过味儿,听闻云氏和离前长是生病,三不五时就有病体沉重的传言,如今归家,想是养得大好了。
瞧着精神百倍,正陪着云府主母杨氏说话。
杨氏想也当她是掌上明珠,送她十二枚南海珍珠,一颗足有婴孩拳头恁的大,装在匣子里熠熠生辉。
罢了,这还有甚笑话可看?
是笑人家容貌出色?
抑或是笑人家家赀万贯?
还有父母亲千娇百宠?
笑甚笑,也笑得出来,散了散了。
再有实在害兔儿病的,专爱红眼睛,叫百样寿桃寿面寿星酒一个摧灌,刚想风言利语说两句,外头又抬进来一水儿贺仪,一问不得了,是圣上的赏赐,这哪个还敢多言?只有悻悻然闭嘴。
云箫韶这日的寿筵,甭管内心里怎样,面上总是宾主尽欢。
未牌时分,宾客各自归家,陈家院子来的几个唱杨氏也亲自赏过送回去,没得耽误人晚夕的生意,云箫韶回自己屋里,凤钗半卸云鬓半解,正这时候,画春打帘子进来,说后角门上有客,现在卷棚角上西厅坐了,要见娘子一面。
云箫韶一听,什么客还用说?自然是画春认的好主子李怀雍。
她当即问:“是你做主引他进来?”
画春称是,一味撺掇:“娘子放心,王爷眼罩绉纱戴个齐全,旁人瞧不清面目。”
?哪个能放心!云箫韶沉着脸儿,长眉倒竖:“我清净人家,要他上门?”
画春吃她疾言厉色说了,有些瑟缩,不过仍仗着胆儿:“王爷记挂娘子芳辰,特来相贺,娘子难道不记王爷的恩情?”
恩情?
这恩情给你你要不要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