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李怀雍身上剂量,即便即刻停药,也就三五年光景。
只是这三五年,云箫韶心里想着,是否这三五年,也不必忍耐?在意不在意,只恨不得明日他就死了,她好归家去。
慢着。
……慢着。
李怀商当上两万石亲王,温嫔要抬德妃,这桩桩件件,无不预示泰王府要起势。这档口,李怀雍向他透露要与咱和离?这里头,什么机窍。
李怀商心心念念开口:“他为着揽换我襄助,不惜舍你做交易!如此凉薄,你、你不如离了他的!”
他改的称呼:“这话我从前不劝你,总打量你二人才是夫妻,今日总、总要问你的意思。”
阿?云箫韶恍着神儿喃喃:“难不成,难不成你……”
拿她做筹码,这事儿别惊讶,李怀雍惯做得出来,只是,云箫韶不得不惊着,筹码,有身价儿才做得成筹码,她在他六叔这里,有甚身价?
无须多思,只消想一想他六叔向来的人情,他的宅子,他的白露茶,他找人补的帕子,他命人搭的葡萄架,云箫韶心说,难不成他六叔自来不当她只是嫂嫂?心里头,还存着旁的心思?
无利不起早是李怀雍,眼明心利是李怀雍,倘若没个十足把握,李怀雍势必不会向李怀商提这笔交易,因此李怀雍也知道……
知道他六叔的心思。
嘶,千般缘由梳理干净,云箫韶仍是难以置信,话须从头,当真么?李怀商对咱?这怎说的?
忽然一副场景叮铃咣当闯进云箫韶脑海:门庭冷落东宫,寂寞冷清梧桐苑,她没气儿直淌血的身子,伏在她身上痛哭的李怀商。
那血色,不管不顾沾他一身。
他今日又贸贸然上门,又是酸楚盈目,又是哀恸沁心,他不是为旁的,单为着替咱心里难受,打量咱是受人抛却的弃子。
唉,可不是,从前李怀商也并非没有显露,三番两次拿真心贴意的话儿来劝慰她,只当他是随温娘娘的体贴脾性,没成想,还有这么一层。
不,云箫韶审量自身,真当没嗅着一分半厘?也未定,那你甫一听闻徐燕藉之祸,怎头一个求助人家?从前得知李怀雍或许下毒,也是没二话信任别鹤请来的太医。
心里头云箫韶对自己说,你不是信别鹤,你是信别鹤的主子,你是早信了他的,李怀商。
只是这一起子幽绮念头暂置,如今是怎说?
看一眼李怀商目中清凌凌忧思,知他长是殷殷,不过他再有心也一向守礼,今日直进她的闺房等着?
说不得还真是李怀雍撺掇。
李怀雍,到底想干什么?果真只是利益置换?
第39章
也不必怎样撺掇, 云箫韶暗忖。
怕不过只略提一句和离的话儿,把他六叔……把泰王爷,把泰王爷心里触目着, 着急上脑便跑来。
唉, 云箫韶拊掌, 泰王爷办差经商, 哪一件不是精明干利,要不的登高位、掌八方财源,怎的到这项上没个精明?只要是他今日上门, 他的心这不李怀雍一举试出来。
云箫韶没留神嘴角细扬, 问李怀商道:“他怎对你说的?你着急忙慌就来报信。”
李怀商不藏着掖着, 袖中摸出一枚笺子, 是李怀雍着人送的手信,打南直隶来,今日送到。
云箫韶并不亲自去接,教画晴接来看。
果然如她所料, 并无明言。
通篇只说君父无端有疾, 恐受冯氏欺侮毒害, 宫中母后、母妃也俱受欺压不得安生,愿借兄弟金石之力断金,斩除冯氏乱党,血李氏皇族耻辱, 红颜何惜, 今愿与发妻和离以明志, 社稷不安不成家。
谁提来?一句没提, 我知道你对你嫂嫂存有别个心思,你那些个风情月意落着地否?没提。
但我与她和离, 你总算有些儿影儿可盼,这些李怀雍一个字提了?不曾。
这是他的心机,也是他这封手信高明之处。
半句能落地听响的许诺没有,能哄来夺嫡路上一大助力。不是说么,泰王爷如今做了殿前指挥使,宫城戍卫只在他一人掌中。
李怀雍此举,一厘金不费,一锭银不花,牺牲的有谁?只是云箫韶罢了。
重来一遭,她依旧,只是他手头一枚棋子。
这棋子或许玲珑玉石雕成,晶莹可爱,主人家一时爱不释手珍而重之,可正正撞按到事儿上,事关棋局生死存亡,一例该落子还是要落,断没有舍不得的道理。
云箫韶垂目沉思一刻,心头哪来的哀怨伤痛,一派淡然心思。
仰起脸来只余沉静笑脸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