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温母妃要看顾徐茜蓉的胎,不得已,遂把这差事交到云箫韶手上。
好,怎么不好?不是等着这一日么。
复仇。
其实若论复仇,云箫韶想看徐氏姑侄死在她眼前,也想看襄国公一脉万劫不复。
如今襄国公府大势已去。
月前传出消息,徐家嫡脉全部下狱,襄国公袭爵这些年贪赂纳污、结党营私,一遛罪名还在挖。
想一想害死筝流的徐燕藉,骨头已经烂完,想一想害死成儿的徐茜蓉,人不人、鬼不鬼,云箫韶心想,大约她也算大仇得报。
说起徐茜蓉,虽说她姑母废后并没有连累她,她还是好端端的东宫庶妃。
正阳宫玉阶在前,云箫韶抬步缓缓上前,推开殿门。
这里自来是宫中最尊贵、最奢华的宫室,如今帐幔宫灯凋落,座屏华扇横陈,地上细绒毯灰扑扑的,糊的一层厚灰,不知多久没人洒扫。
尘镜珠帘,颓垣败壁。
徐皇后,不,是废后徐氏,端坐凤座之上,见有人进殿她道:“阶下何人,见本宫为何不跪。”
姗姗地,一步一步,云箫韶走上前:“是我。”
一霎光影闪晃,徐氏点灯来看,待她看清,把眼睛鼓起、声量拔高:“是你!”
“是我。”云箫韶又说,“你如今是庶人,我用不着跪你。”
徐氏鬓发散乱、形容枯槁,发狠似的盯着:“后情不论,我徐家上下从前待你,捧着、敬着,你缘何一朝冷丢去,待蓉儿也没个好脸色。”
云箫韶一眨不眨回视她,缓着声气道:“我若信你一分好,待李怀雍登基,难道你这正阳宫传与我么?”
殿中一时无话,“李怀雍登基”五个字一说,徐氏眼中乍亮,须臾才冷笑骂道:“张嘴呲风,你半枝儿男花女花没有,你就想妄谈封后?”
又说:“我儿,对,我儿要登基,到时候本宫……哀家,哀家就是太后。”
她枯灰的面皮上燃起光亮,也不再瞪着云箫韶看,把目光漫漫撒去殿外,呓语一般的:“哀家是太后,哀家是太后!”
目光回转,指云箫韶:“哀家许你云氏入宫?你想得美,你想得美!做你哪辈子黄粱梦,你休想进宫!叫我儿把你打入冷宫,永世不见天日!”
她形若癫狂,多少有些可怖,可云箫韶半分惧色也无,来回挪几步,回首道:
“速即发落到冷宫?不得先把云府抄了?”
徐氏回神:“对,对。先把你姊妹两个妆奁抄来!你们是那富贵的姐姐,配我徐家小子看就委屈你们了!”
她又絮絮说几句,云箫韶冷眼看着。
看着看着叹口气:再来一遭,她还是如此。
冷不防云箫韶开口:“你徐家没小子了,死了,徐燕藉去年抄斩。旁的也没有,你徐家男丁满门抄斩。”
徐氏愣住,云箫韶毫不留情扬一个笑脸:“不是你安给我云家的命数?如今落在你自家头上,你且好好收着罢。”
又道:“你儿即便登基,你也没有自称太后的命。陛下明旨,请你上路。”
传太监进殿,颔首道:“动手。”
“你敢!”徐氏蓦地一惊,就要挣扎,“本宫是皇后!本宫是太后!尔等敢尔!”
胡言乱语几句,云箫韶拍板,把她架着白绫绕她颈上,管事太监请主意:“王妃娘娘,您看?”
云箫韶重复一回:“动手。”说完也不流连,望殿外行去。
她身后,“不——!”徐氏仰天长啸,还说些甚?不知,云箫韶命人将殿门合上。
少一刻,太监出来复命说已经办妥,尸首随即抬出来。
白绫贵不贵,人命不贵,盖因徐氏轻贱旁人的命。杀人者恒被杀之,免不了的。云箫韶请德妃大宫女验过,淡着声儿:“抬下去罢。”
白布裹着抬出去。
任你生前是母仪天下,任你徐国公一脉荣光赫赫,雨打风吹去,如今都作没了。
云箫韶没有悯徐氏之心,立在正阳宫阶上略立一立,理衣而去。
话说这日四月十九,明日廿日是云箫韶生辰。
自打过门以后,云箫韶这是头一回在王府上寿,前夜通有的忙,收理众臣属、亲眷的礼单,看没吓出个好歹。
画晚望着一座与她身量一般高的珊瑚啧啧称奇:“俺每这些年在家,也见过几件东西,却哪个见过这般的宝贝!”
可不是?这座珊瑚莹莹绰绰,原本一座这尺高的囫囵整座珊瑚就难得,这吏部右侍郎家里送来当贺礼的这座,不仅珊瑚枝子齐整,而且镶金嵌玉,金瓦缀孔翠,明珂曜玉璧,通体好似神仙宝树一般,贵不可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