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怀商下颌一沉,在云箫韶耳边低声说一句什么,一下云箫韶耳畔一点薄红攀上脖子脸,赛过原本胭脂,她眼角浅露浓霞,也低着声儿:“好。”
“好?”李怀商眼中一亮,极英挺的眉毛扬起,拉她就要往外走,走着一壁朗声重复道,“好!”
两人手儿绞缠着,迳到院中,镜白看见他六叔要走,摇摇摆摆走来追赶,嘴里叫道:“六叔叔!”
李怀商脚步不停,这孩子小小的人儿,短腿儿没赶上他,只赶上落后他一步的云箫韶,小手攥上她裙角。
“哎,”云箫韶拽住人,转头俯身摸摸小孩儿面颊,“孩子看叫你。”
李怀商面上僵的:“几时不能叫?”专意要回府,可云箫韶暂绊着脚步。
这孩子,恁地乖觉,云箫韶按说是个生人,摸他小脸儿他也不闹,云箫韶忍不住心生喜欢,少不得再逗两句。
逗着笑着,再细看这孩子眉眼,可不?他不太像冯贵妃,五官倒有几分仁和帝影子,李怀商面上轮廓大致与温娘娘相似,可眼睛眉毛是随他父皇长的,要不云箫韶当时路过惊鸿一瞥,一眼就觉着这孩子长得像李怀商,原来不是他像李怀商,而是他和李怀商都长得像仁和帝。
也是云箫韶不爱往冯贵妃宫里走动,不常见着这孩子,只有逢年过节宫宴上有过几面之缘,一时没认出来,唉,这孩子。
云箫韶手背蹭过他红扑扑小脸儿,说道:“乖孩子,看这大冷的天,进屋去好不好?你六叔婶娘改日再来看你。”
她身后李怀商嘴里念叨:“婶娘?”
又独自乐呵开,一时也不急着走,立在原地笑呵呵又说一遍:“婶娘。”
没想镜白听见,有样学样喊道:“婶娘!你是婶娘!”
边上桐姨丫鬟凑趣儿,笑道:“这孩子与王妃投缘呢。”
李怀商脸上笑得有些孩子气:“那是,这是他婶娘。”婶娘两个字碾着舌尖说的,格外重两分,一下云箫韶脸上挂不住,看又要蒸红。
落后两人终于打院子出来,此时已经月照当空,下弦如缺。
天上的月不圆,地上的人却是圆的,去时李怀商跃马、云箫韶乘轿,归时李怀商拥着她,把她放在身前马背上,两人一骑慢慢打马逛着前行。
李怀商双臂紧紧护着她,一时又问:“你倒不见慌?”
慌?慌什么,云箫韶问,李怀商说寻常小娘似乎都怕,云筝流笑而不语,她和筝流两个都会御马,不说叫她上阵,寻常总不怕。
她嘴上不说,只向身后笑道:“有你执缰,我不怕。”
李怀商开心了,捋服帖了,口中道一声“抓紧”,双腿一夹马腹,座下乌骓陡然快行,马蹄儿声一阵紧似一阵,风吹打在面上,云箫韶也不闭眼,睁大眼睛看前路,兴奋得脸上泛红,不禁得笑出声。
“你果真不怕!”李怀商确信,也畅快笑起来。
又催缰,两个一路狂奔到王府。
到门头上,他似乎又念着什么,神色又不大舒敞,率先翻身下马再来扶云箫韶,只一味把脸垂着。
云箫韶手递在他手里,人暂稳坐马鞍上没动,问他:“怎了?”
李怀商头低着,声音也低着:“是否教过你御马。”
?甚么?云箫韶没听明白,他仰起脸,眼中又是那样式湿漉漉、黏糊糊神采:“二兄,他是不是教过你?因此你才不怕。”
!这那说的,真没有!云箫韶滑下马去,急得看险些跌一跤,头重脚轻投到李怀商怀中,本想着速即站直,脑中一转又不站了,推说扭着,要李怀商扶,李怀商是个实诚人,真当她扭着,单膝跪地要看她的伤,此时府门内小厮已经迎出来牵马,云箫韶口中叫他起,又赶忙遮掩衣裙,说唬他顽的,并没有扭着。
他没起身,手还踅在她裙摆,昂着脸认真地问:“真的?”
“真的。”她垂眸看他。
又补一句:“我幼时学的御马,舅舅、舅母来京时所授,和我妹子一道,随你问去。”
西南民风开放,云箫韶舅母上马能战,是蜀中响当当的女将,京中也闻名。李怀商听罢看着是放下心,脸色放晴,云箫韶拉他起身:“走罢,没得在这里现眼,一会子巡夜的过来当是什么。”
李怀商初时没动,某一刻霍地起身打横将她合身条抱起,对她说:“成亲那夜里你就说脚踝疼,今日又拿着扯由头,我倒看看,你到底哪里疼。”
方才云箫韶坐在马背上没吓着,此时悬空躺他臂间可是吓着神儿,一时挣动说哪儿也不疼自己能走,一时帕子遮脸上,说丫鬟底下都看着也像样儿!李怀商却说:“我说像样子就像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