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里蹦出来,只怕杨氏、云父心里俱是这般疑问。
不得了不得了,提亲的人家见过不少,王爷也见过,那不儿?镇日门外跪的就是,可这泰王府的媒人,谁想得到?
不一时杨氏亲自走来云箫韶房里,遣丫鬟们都出去,仔细问她:“六王爷?我儿,你对我说,你几时与他两个相识。”
云箫韶一五一十原原本本:“我搭伙计在外走买卖这个母亲也知道,那院子原不知,典来才知是他的,隔壁又是他名下茶社,见过两面儿。”
这杨氏,把眉目肃厉,严整道:“有茧儿?”
这个没有,真没,云箫韶再三起誓:“我不晓事?天青皂白的,见两回里外都是人。”想着,按下声量,把去年七夕乞巧宴一节从头讲一遍。
末了说道:“母亲只推不知,那日晚间不是他送我家来?”
杨氏恍然:“正是来,我那时还说,承他的情,原来是这个心意,”一指云箫韶,“你把话从头,你晓事,你也不傻,他一副张生心肠,你晓不得?”
云箫韶觑母亲神色,假意叹口气:“唉,我晓得又如何,他兄弟也晓得。”
当即把李怀雍如何先她窥见兄弟心思,如何拿允她和离做饵,引诱李怀商襄助他对付冯氏,如此种种说个透彻。
杨氏听见,从前只道李怀雍吐口儿许和离是试探圣心,没想当中还有这一节,怎能不心惊?叹道:“我儿,他实是弃你不顾。”
又自思量:“如此两厢比较,倒显出六王爷性情。按说这门亲没得挑,你两个岁数也合,只是怕人议论。”
云箫韶低着眼睛:“总比议论隐王日日上门负荆请罪强。”
那可不,这一下把杨氏点透:如今她这大闺女,非彼即此,不是嫁六王爷就是与那李怀雍复婚。已知李怀雍是个甚么东西,做爹娘的难道推孩子进火坑?那不能。
杨氏拍板:“我先收下他的帖儿,晚间你父亲来家我对他说。”
云箫韶松口气,笑道:“多谢母亲。”
晚间云雀山下衙,杨氏已早早候着,三两句说完。要说云府风气如何好,自当家的始,云雀山最不是迂腐、不顾亲情的人,为两分薄面不顾骨肉死活?就不是那等人家。两口儿速即给泰王府回帖,这门亲事算是定下。
这事儿,在云府内里没费什么周章,在云府外,可是掀起滔天巨浪。
云大娘子要嫁泰王府,这一向宫中朝中一齐惊住,天么天么,是说云家大姑娘?和隐王和离的那个?从前做过太子妃的那个?又嫁泰王?
这当中任谁听,都要听出一分与嫂私通的意思,别是做叔嫂时就划剌上的!
又有人说,不能罢?恁好的人家,家里老父亲任着副都御史并武英殿大学士,能干出这等事儿?慢说是皇亲贵胄,就是普通人家传出这等事,叔嫂两个都得让亲长族里、街坊四邻押去报官府,这是犯律的!
怎么轮到达官贵人家里倒好,明晃晃、大剌剌还上门提亲?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
即便不怕这个,却也不知羞么?这么着热闹议论着,各家各户都等着瞧这桩亲到底结不结得成。
这节骨眼又出一件儿。
云府收下泰王府的帖没几日,宫里传出旨意,宣杨氏与云箫韶进宫。
这下好了,大家伙儿摩拳擦掌,看是进去训斥一番不是?没个廉耻人家,没个廉耻姑娘,和离在家还不安分,看进去宫里的贵主子娘娘给她们脸。
云箫韶随母亲,迎着这般议论进宫。
召见娘儿两个的不是别人,是如今手握六宫事的咸庆宫德妃娘娘。
不过管你是进来见谁,只要一只脚踏进内廷,先头第一个你要望正阳宫磕头。岂是说笑?她即便不掌事她也是中宫,明面上只说凤体欠安,没精神头理事,皇帝陛下敢不待见她这个皇后,凭你是谁也敢?
杨氏和云箫韶两个,规规矩矩立在正阳宫外头等宣。
等一时,不宣,等一刻,不宣,小半时辰过去,不宣。
云箫韶瞧瞧廊外红艳艳的天,若非节气对不上,还真叫她想起从前在慈居殿外等着传召的情形。
不过彼时她病体沉重,丈夫失恩,更兼幼子惨死、父母亲眷皆不存,有这口气儿没下一口,不得不忍气吞声,屈把病故作艳骨,如今为何还要忍?
遂径直拉住杨氏望台阶跪下,只让阖宫里都瞧瞧咱们这位皇后娘娘的“贤德”。
原来她两个入宫,并非如外人所想是来受责难,实际德妃要见娘儿两个,只是为着说定亲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