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黑发青年开口问道:“你刚刚在喊的人是谁啊?是你的家人吗?”
少女听到青年的问话,刚平复的情绪又反复起来,豆大的泪珠顺着脸颊缓缓落下,一滴一滴地砸向地面,哽咽地说不出话来。
中年妇人皱起眉头瞪了一眼说话的黑发青年,嫌弃他哪壶不开提哪壶的眼力见,耐心地替少女擦去眼泪,柔声说道:“乐方,你先别难过,你的家人不会有事的,联盟的军队很快就会把侵略者赶走的,你们一定会团聚的。”
听完妇人的话,少女的泪水更加汹涌了,她用力地攥着衣摆,嗓音嘶哑地说着:“我的家人已经不在了,南方……是最早沦陷的……”
中年妇人知道自己失言,立刻将少女揽入怀中,轻抚着少女的黑发,抱歉地说道:“乐方,对不起啊,阿姨不是有意提起你的伤心事的……”
然而没有眼色的黑发青年依旧在追问:“那你刚刚喊的人是谁呀?”
少女靠在妇人的怀中抽泣,断断续续地说着:“他是我的……朋友……我们一起从南方逃来……他……”
少女的话语被牢门打开的声音打断,一个黑影被推进牢房,摔在了地上。
“卢卡斯!”
少女一眼认出了黑影,立刻起身,一瘸一拐地向黑影跑去。
地上的青年一动不动,浑身散发着浓重的血腥味。少女将他翻过身来,屏住呼吸,手指颤抖着探向他的鼻息,在触碰到微弱的气息后,少女长叹一口气,露出一个悲怆的笑容。
众人立刻上前,将青年抬到房间内的床上,期间少女双眸一眨不眨地看着青年苍白的面容,仿佛丢了魂魄一般。
众人心领神会,给两人留下空间,不再打扰。
少女跪坐在床边,俯身趴在青年的身边,肩膀颤抖,像是在无声啜泣,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悄声说着:“注意那个黑发的青年,他在怀疑我们。”
青年醒来时已是凌晨,牢房内的“犯人”们还在睡觉,众人围聚在一起取暖抵御着这难挨的初冬。青年撑起身,看向一旁的少女,少女趴在床边睡着了,脸上还挂着未干的泪痕。
方悦是个天生的演员。
斯卡洛如是地想。
“卢卡斯?”
安静的牢房内响起一声低沉的耳语。
斯卡洛回过头来看到一个黑发的青年正借着月色看向他。
青年再次出声确认了一遍:“是叫卢卡斯吧?”
斯卡洛沉默地收回视线,没有出声。
青年并不意外卢卡斯的戒备。依照乐方所言,卢卡斯是她在逃亡途中结识的朋友,两人一路同行,前往此处投奔乐方的叔叔诺尔威,他们并没有参与任何起义或是战斗,只因出现在起义的地点便被抓了进来,那两人理应不会经历过于严酷的刑讯,像乐方身上未见血的红痕算是恰到好处,而卢卡斯身上浓重的血腥味便有些过于夸张。
除非他是一个谨慎、戒备、强壮的人,是一个看上去很有威胁性的人。
帝国的刑讯员不会在乐方这样柔弱的少女身上多花时间,但必然会格外“关照”像卢卡斯这样有潜在威胁的人。
青年自己也曾吃过这个苦,了解刑讯的套路,又开口说道:“不用紧张,卢卡斯,我叫程升,前不久因为组织起义进来的,听乐方说你们来这是为了找她的叔叔,我之前一直在这里生活,附近的事还是知道不少的,她叔叔叫什么名字是干什么的?说不定我还认识呢。”
斯卡洛没有接话,继续沉默着。
程升状似回忆,皱起眉头说道:“是叫安德斯还是安斯特,好像是一个商人?”
方悦和斯卡洛之前没有对过如此细节的情节,斯卡洛并不知道在他不在牢房的期间方悦说了些什么。程升审视的目光在月光下一片清明,斯卡洛不能再沉默了,他必须做出选择。
安德斯还是安斯特……
斯卡洛:“不是。”
斯卡洛否定了程升的话。
对于编造的谎言来说,已编造部分之外的一切都是危险的领域。谎言永远无法像现实那样严丝合缝,更何况要让两个思维逻辑都不同的个体来编造同一个谎言,除非……
斯卡洛低垂下了眼角,沉重地说道:“我们横跨了半个埃鲁斯特,从帝国军的攻击中死里逃生,来到这里……”
他们跨越了半个帝国,途中遭遇了敌军的围攻,来到此处向薇尔诺少将报道。
斯卡洛换上懊恼的表情:“就是为了找一个除了名字叫诺尔威,其余信息我们一概不知的人!”
除非谎言与真相相互缠绕,而这一切正是他们共同的经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