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爷和夫人今天去礼佛了是吧?”
“是。”
“你先回家,如果你回去时他们已经在家了,别让他们出门。如果他们还没回来,你赶紧去静隐寺,通知他们快回家。”
“好!”张连贵转身带上门,迅速跑下了楼。
秦定邦慢慢坐回椅子。
梁琇现在危在旦夕,他必须尽快从毫无头绪的一团乱麻中找出那个线头,想出最好的对策赶紧救出她。
七十六号不是茶楼酒家,不是报社学校,不是任何天底下见得了光的地方。那是汪伪政府的特工总部,是日伪勾结设立的“东西厂”,是位于法租界之外的不法之地。层层把守,戒备森严,多少人有进无出,坊间谈之色变。
然而,外界只传其可怕,对其内部真实情况却知之甚少。甚至人被掳进去具体关在哪,都很少有人清楚。即便他带着人带着枪去劫人,也是不可能救出梁琇的。
蛮干没用,必须找对方法。
卢元山刚才说,今天下午是抓了一帮重庆分子……梁琇什么时候又成了重庆分子?是弄错了?还是说……她就是?
最希望的是谋财,那是最好办的,交赎金就是了。
而如果梁琇真的是七十六号要找的什么重庆分子,那又该怎么办?怎么往外救人?
秦定邦的手指敲着桌上梁琇留下的字条,敲击的速度越来越快,脸上没有任何表情,脑中却在飞快地过滤着各色的人和事。
突然,他手指一停,猛地抓起电话,飞速拨通了一个号码。
“延龄,你认识七十六号的人?”
接电话的是祁延龄,他正在银行,刚打算收拾下班好去赴一个应酬,就接到了秦定邦的电话。劈头盖脸遇到这么一句,祁延龄赶紧抬手稍稍挡住了嘴,“映怀,出什么事了?”
“梁琇被抓进七十六号了。”
“谁?安郡的老师?为什么呀!”
“具体细节都不清楚,我要救她出来。你认识的七十六号的人,能不能帮忙疏通?”
秦定邦记起前两年过年,祁延龄跟他站在客厅窗前,说过七十六号的人找他办过事。
“我帮你打听一下。”
“事出紧急,你快些。我在这等你电话,等会儿你就往这个电话打。”
秦定邦一直等到天快黑。
其间他派张直到修齐坊确认情况。房东太太和邻居都说,梁琇确实被两个五大三粗的男人带走了。张直还专门进屋查看了一番,屋子不见明显的杂乱,只是墙角地面上有个粉色的小本子。
张直给捡了起来,本来要顺手放到桌子上,想了想又揣进兜里。回来时把情况学给了秦定邦听,又把小册子掏出来,放到了办公桌上。
秦定邦翻开这个小本子,里面还夹着当时向澧碰掉的那片叶子,已经成了没有水分的标本。那天的情形历历在目,但这小本子的主人,现在却生死未卜。
这时,一张纸片从本子里掉到了桌上,他捡了起来。上面写着几个歪歪扭扭的字,是江边的一处地址。
他刚把纸片夹回小本子,电话就响了,终于响了!他连忙抓起听筒,只听那头响起了祁延龄急切的声音——
“映怀你听我说,我好不容易联系到上次跟你说的那个人,他说他在七十六号的级别不够高,这次恐怕不是轻易能拿钱赎出来的,而且已经……”
“你直说。”秦定邦越听心越沉,但却没有时间留给无用的情绪。
“映怀你要稳住,那边说,已经开始动刑了,恐怕……不太好。”
桌上梁琇的那张字条,瞬间就被秦定邦揉成一团。
“动刑了?”
“对。”
“映怀,救人恐怕要找其他路子了,我这边只能找到这个人。但他说在这件事上,他万不敢插手。”
“明白了。”挂掉电话后,秦定邦闭上眼睛以手扶额,狠狠地揉着太阳穴。
不求财,就不是绑票。级别不够高的,不敢插手……也就是说,这次的是件大事,一般人不敢碰,梁琇,是遇到大麻烦了。
而七十六号里有秦家的仇人,又万万不能让他们知道梁琇是秦家的营救对象。
一般的周旋不会有什么用处了,只会白白浪费时间。最快的办法,只能是来自更高层的施压。
他迅速抓起电话打回秦宅,接电话的是张妈,很快池沐芳接过了电话,“邦儿,我们刚到家不久。梁小姐被劫去巡捕房的事,我们听说了,正……”
“母亲,她没在巡捕房,她在七十六号。父亲在家么?”
“啊?他在!”
“我马上回家。”他挂了电话,立即冲出了办公室。
等他一路疾驰回到秦宅时,池沐芳正一脸焦急地在门口徘徊,看到秦定邦急匆匆进屋,赶忙道,“你父亲在楼上书房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