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故知刚想躬身行礼,就被大理寺主簿搀扶住了:“诶——不必多礼,现下衙内人少,不必做官场那套。”
说完,竟是直接拉着步故知入内,直往一厢房去,途中还笑言:“杨大人原先还让下官领着步郎君去国子监,但又考虑到大理寺上门确实不算好事,国子监那头未必情愿,便只让下官帮着步郎君处理好户籍就可。”
步故知老实跟在此人身后,闻言也只扯了个笑:“有劳。”
大理寺主簿连忙推辞:“步郎君不必客气,都是应该的。”
刚进厢房,大理寺主簿便拿出了一叠文书,还特意用了红色的锦带缚好:“前几日我便为步郎君与尊夫郎处理好了户籍,步郎君可要看看?”
步故知一怔,前几日?既然前几日就将事情办好,说句不客气的,直接将这些文书送往杨府便可,根本不需要他今日特来大理寺一趟!
他已不能不多想,如此招摇的一趟,究竟为何。
大理寺主簿见步故知发愣,也未多言,依旧是拿着文书,笑吟吟地站在一侧侯着。
步故知稍抬眸看去,见了他面上的笑,竟觉得三分面熟——是与杨谦一般的笑。
良久,步故知才摇了摇头:“在下自然放心,不必看了。”
大理寺主簿还是那样笑着:“那在下送送步郎君?”
步故知接过文书,退了两步,趁他没反应过来,躬身一揖:“劳烦大人了,也不必再送。”
大理寺主簿没再有多余的动作,仍旧笑着:“好,步郎君既然还要去国子监,那在下就不多耽误步郎君时间了。”说罢直接绕去了案后坐下,低头处理文书,不再看步故知了。
步故知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才折身而返。
出了大理寺,果然杨府的马车还是不顾旁人的眼光,依旧在正门前等着。
步故知已不想再多为此思虑了,只将文书收入袖中,便上车,叹了声:“去国子监吧。”
国子监也处内城之中,却几乎与大理寺呈对角线,大理寺在内城东南,国子监则在内城西北。
是故,从大理寺去往国子监,几乎是要穿过整个内城。
步故知不用想,也知道这华美的马车究竟是有多招摇。
可既然是杨谦非要他在来京城第一天便如此招摇全城,那他也只能承下。
第87章 学籍
已近年关, 一路可见张灯结彩,大道之上又马来车往,络绎不绝。
约莫行了一个多时辰, 随着一阵勒马之声, 马车渐停。
不同于方才马车直接停在了大理寺门前,此次车夫只驶到成贤街东街口处便停了车:“步郎君, 国子监到了。”
步故知一下车便看见了高悬牌楼之上的“成贤街”横额,红底金字, 自有凛然之气。
只多看了几眼, 便觉得上面的字迹竟有几分眼熟......是杨府的那块匾!
还未等步故知主动询问,车夫便一副与有荣焉的模样,咧嘴笑道:“这块匾额可是我们老主君写的,再往里走,就连‘国子监’的那块匾也是我们老主君的手笔呢!”
车夫口中的老主君便是杨谦的祖父杨大学士。
步故知一怔, 并没有及时接话。
那车夫看出步故知有些发愣, 以为步故知是不清楚这代表了什么, 便上前凑到步故知身边, 先恭敬地对着“成贤街”拜了一拜, 再开口为步故知“解惑”:“步郎君有所不知,这些匾额是二十多年前国子监重修之时, 今上特意命我们老主君写的,说老主君乃天下文人楷模, 理应以字垂范天下。”
步故知垂眸略思,不消片刻,似是打通了关窍, 隐隐明白了三分究竟为何杨大学士能深受帝恩这么多年,且并未与国师合流, 也能一直在朝中屹立不倒直至隐退的原因。
他虽并不明晰朝中局势,但也知,既然以国师为首的巫医布及全国笼络民心,那今上就必须将天下文人之心掌握于手。
虽说得民心者得天下,但在时局平稳之际,能受到文人拥护,才是真正掌握大权的关键。
而杨大学士,便是今上选定的笼络文人的代表,且这个意图并没有遮掩,反而是坦坦荡荡告知天下,是对杨大学士的恩宠,亦是对国师的敲打。
国师自然也不会不懂今上的想要掌握文人喉舌的意图,所以即使他再想排除异己,也不能动杨大学士分毫,一旦触动今上最后的底线,就算他已可掣肘今上,染指朝政,但毕竟名不正言不顺,若是逼得今上下定决心除痈破疮,最后鹿死谁手还未可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