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说头便越垂,最后几乎是埋进了脖子里,才吐出了最后几个字:“刚好你也没有...”
“没有什么刚好。”魏子昌突然打断了孔文羽:“只是要问我的姓名与家室的话,那也已告诉你了,恕不奉陪。”
魏子昌似是等待这一刻,趁着孔文羽心神摇晃之际,干脆地收回了手,然后大步向巷外走去。
孔文羽愣在了原地,但下一刻他还是下意识地追了上去:“子昌,我还没说完呢。”
魏子昌听见了孔文羽直唤他的名字,像是被什么洪水猛兽追赶,走得更快了。
刚至巷口便见到了步故知与裴昂,但他也只是稍稍一瞥,连招呼也没打,快步远去了。
孔文羽也经过了步故知与裴昂,还要再追,却被步故知拉住了胳膊:“小羽,别追了。”
孔文羽被拉得一踉跄,看向步故知,眼眉弯垂,像是在求个安慰:“步秀才,子昌他是不是今晚有事在身,才走得这样急啊?”
步故知还没说什么,反倒是裴昂听见孔文羽口中的“子昌”,挤了挤眼,谑道:“怎么就喊上名了?”
孔文羽察觉到裴昂的打趣,瞬即换了副面貌,瞪了回去:“我就喊了,不行吗?”
裴昂轻抚掌而笑:“行行行,怎么不行,何时请我和玉汝吃酒呀?”
虽孔文羽自己在昨晚,就亲口承认过对魏子昌有意,但现在被不生不熟的裴昂如此直白地点出来,还是会有些不好意思,可嘴上却是不肯让半分:“为何要请你,我只请玉汝哥哥。”
裴昂笑得开怀:“行啊,你请玉汝哥哥,到时候玉汝哥哥再领我一同去也行。”
孔文羽一时想不到如何回嘴,只重重“哼”了一声。
但很快又意识到,裴昂这是故意分散他的注意,又有些手足无措起来。
步故知在孔文羽站稳时就松开了手,听着裴昂与孔文羽“斗嘴”也没出声,直到注意到孔文羽反应了过来,才开了口:“小羽,既然你与魏兄有缘,便不急在这一时,天也晚了,回去再说吧。”
孔文羽也知只步故知说的是对的,但还是恋恋不舍地望了一眼魏子昌离去的方向。
这下裴昂没再打趣,而是略面露担忧地与步故知对视一眼,步故知同样是微蹙了眉,顿了顿,摇了摇头。
*
扶余村乃是东平县下辖九个村中最为偏远的那个,相对于其他村优越的地理条件,扶余村简直是差到有些格格不入。
别的村是有山有水有田地,而扶余村,便只有山,整个村落都是依山而居,不说山中田地本就贫瘠,就说种田所需的灌溉水源,最近的也隔了十多里地。
由是扶余村中,除了能靠山吃喝的猎户外,家家户户都过得艰难。
步故知今日随着孔老大夫的出诊之地便是扶余村,由于太穷,甚至没有什么巫医愿意来此,故扶余村中之人,有了什么熬不过去的病痛,便会去请孔老大夫。
也是因为扶余村太过偏远,来回必行夜路,所以孔老大夫每次到扶余村出诊时,总要再带一人作伴。
从前是带孔文羽,现在是带步故知。
孔老大夫与步故知是天才刚亮便出发,先是乘了牛车,到了多山之处,再步行了将近一个半时辰,才赶在了正午时候到了出诊之地。
不过,此次要看诊的并非穷苦人家,反而是扶余村中少有的猎户。院中挂满了各式野味的皮毛和干肉,屋子也是建得极好,黑砖灰瓦,不比清河村的富户差半点。
不说步故知有些意外,就连孔老大夫也是不解,向来不说有钱人家,就说小有积蓄之家,从来也都是寻巫医看诊,怎么这家竟是找到了万善堂。
院中站有一垂髫小童,穿着体面,就是还有些怕人,看见了步故知与孔老大夫也不敢上前搭话,还是孔老大夫主动前去对了出诊人家的姓氏,小童才领着他二人进了正屋。
正屋门刚开,浓重的烧纸味便扑面而来,再定睛看向屋内摆设,更是一惊——几乎所有家具器皿,都贴上了黄纸黑字的符咒,像是误入了什么宗教祭坛一般,处处都透露着诡异,令人有些毛骨悚然。
孔老大夫是见过这种场面的,还稍显镇定,可步故知虽听闻过巫医之名,但如此直接地身处其境还是第一次,便忍不住感到诧异。
孔老大夫心中有了答案,没有立刻跟着小童进里屋,而是对着步故知悄悄说道:“怕是已有巫医来看过了。”
步故知稍颔首。
孔老大夫又叮嘱了句:“待会儿看见什么都莫要提巫医的不好,只当我们是第一个接触病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