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重又板住脸,一个高冷,一个清寒,紧紧盯住对方的眼睛。不一会儿就都绷不住了,却死死咬紧牙关,故意瞪了又瞪。
“哧!”
二人同时背过脸去,笑声越来越大,这回是真不知道是谁先破的功。
“皇上输了!以后您得听臣女的!”
“谁瞧见了?马车里有旁人么?梁九功!你听到什么了?”玄烨冲外头喊道。
“皇上!马上进城了,有点吵,奴才什么都没听见!”
梁九功一边催促马走,一边笑道。
马车驶入熙熙攘攘的街道,隐没进热闹繁华中。雪昨日已停,斜阳照在一片片灰瓦上,有些冰凌和雪已经开始融化,水顺着屋檐滴落。
沿街的商铺有的在门口撑起了伞,或者远离屋檐墙角。
玄烨听到外面热闹的叫卖声,也不免心动,喃喃道:“许久没有悠哉悠哉地在北京城走走散散心了。”
他说完,见她并不作声,于是好奇地打量过去,“你在看什么?”
“好像到东堂子胡同了。”
玄烨若有所思,忽然对梁九功道:“停下!”
梁九功依言,将马车赶到胡同口,停了下来。
玄烨吩咐道:“你在此等我们。我走走便回来。”
“是。我就在这里等爷!”
玄烨先下了马车,拉住挽月的手。
“这儿不是上回去过的万宁家附近?”挽月想起之前和玄烨一起去万宁家看人家办喜事的热闹。
“这片胡同大着呢!”玄烨指了指,旋即同挽月一道走着。
挽月心道:先前光她们鳌拜家就占了这一片半边地界呢!如今没了人,胡同里都有回声了。
“这片宅子没了人,怪冷清的。”玄烨也道,“连雪都没人扫。”
“查封的宅子会如何?”挽月忍不住问道。
“会被卖给别人,钱财充公。”
挽月垂首,不无怅惘,终究是物是人非了。
玄烨猜出了她的心思,拉过她的手,同她道:“等案子了结,你家这宅子我让容若买下来。”
她倏然握住他的手,轻柔细语道:“谢谢!”
胡同里安静,有一点人声都听得清清楚楚。
“郑堂主派你们来接我?”
“人在哪儿呢?”
“别急!我不得到了安全地界再告诉你们。”说话的声音很特别,阴柔尖锐,不阴不阳。
挽月一惊,在心中猜道:是个太监?
却觉攥着自己的手明显紧了紧,她看向玄烨,见他神色凝重,对她无声地动了动嘴唇。挽月看懂了口型后,瞳孔猛然放大,竟然是吴良辅!
十三衙门被裁撤,听说吴良辅犯了大事儿,人提前逃了,到处在抓他。没想到他竟然藏匿在此!挽月想起,这附近正是班布尔善的一处旧宅子。她无意中听纳穆福说起过。
真是灯下黑!
“天黑不好出城!拿了银子,赶紧从南城门混出去,守城的兵卫是我们的人!”说话的人很是不耐烦。“马车在胡同口大槐树下,青色车盖。这下你总该信了吧!”
吴良辅轻轻发出笑声,在巷子里显得格外瘆人。“胭脂胡同彩蝶坊,口令是杨柳心。”
“信物呢?”
吴良辅给了一个物件到那人手中,那人仔细端详,也掏出一个令牌样的东西,催促道:“快走!一路往南,会有教里兄弟接应,留意记号!”
“如此多谢郑堂……”
刀进血出,吴良辅还未来得及说完客套的话便瞪圆了眼睛倒在地上。
藏有银子的包袱重新回到那人手里,“妈的!一个早就没了利用价值的阉人,也配和堂主讨价还价!早该死了!”
歹人凶神恶煞的声音在安静的长巷子中回荡,他继续低声吩咐,“带着口令去彩蝶坊把人带上!”
挽月听得心惊肉跳,真是出门没看黄历!在胡同里也能撞见这样的阴私事!
她拽了拽玄烨的手,直觉告诉自己此地不宜久留。
“想跑?”
挽月顿觉脊背发凉,两把长刀悄无声息地架在了她和玄烨的脖子上。
玄烨心道:是高手?竟然一点动静都没有察觉!
刚刚杀吴良辅的人递过来一个眼色,正好落入挽月眼中,她急中生智道:“好汉饶命!我能给你们五千两!”
刀停了下来。
冷汗顺着额头慢慢沁出,“不够?一万两!我阿玛特别有钱,你别杀我!”
“真的假的?”拿刀的人目露贪婪,又将信将疑。
玄烨:“你看我们的穿戴,也可知家境殷实。好汉若是不信,可以取了她头上的珠花簪子去附近当铺兑一兑。”
杀手愈发心痒,朝头头看了一眼。
“杀了,再把他们浑身上下值钱的东西都拿走。天不早了,不要节外生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