勤懋殿,有人摸了摸脑门,又擦了擦长眉,“曹寅!”
“奴才在!”
玄烨抬首,“她回来了?”
“谁?”
玄烨皱眉,流露一丝不满,重又蘸了蘸笔墨,奋笔疾书起来。走的时候还晓得过来回禀一声,回来的时候悄默默的,一声不吭,当真寡情!难不成真被容若说着了,生气了?
曹寅反应过来,赶忙垂首,“奴才这就去探探!”
“等等!”
曹寅刚跑到门口,就听得背后之人一唤。
“给她拿些平日里爱吃的去!不要选性寒凉的,选些温平的、驱寒的。”玄烨心里寻思,上回她在万佛堂染了风寒,也不知道回家养没养好。末了不忘叮嘱了曹寅一句,道:“不要说是朕让你去的。”
“奴才明白!”曹寅刚要跑,忽而在门口停下,转过身来,“皇上,要不奴才给您换点别的?她会不会又说这招儿不新鲜?”
玄烨一怔,想起了前阵子她说的那话。顿时一口气又顶了上来,沉默了片刻,重又坚定对曹寅吩咐:“不用!朕又不是对她使招数!”一想起容若走时,对他说的话,他更是烦闷,那小子竟然同他说:机关算尽的感情难以善终。合着就他一人儿活得纯粹是吧?真站着说话腰不疼!让他来当这个皇帝试试看!一定跟南唐李后主一般、天天一江春水向东流!
曹寅那边应道:“是,是心意!”
可玄烨转念又想:是不是也可以稍微用点招儿?兵不厌诈么!!
第60章 十日
姑娘家多的地方,屋子里总是充满馨香。
用完晚膳后,挽月在陈佳吟的房间一道下棋。屋里生了炉火,马令宜拿了刚烤好的地瓜,在一旁相眼。窗子留了一条缝,北风呼啸试图从缝中钻入,宛若群狼哀嚎。
“挽月姑娘!”窗外廊下传来玉屏的声音。
挽月正手执黑子,苦思冥想对策,忽闻声不由瞥过脸去,隔着窗纸问道:“何事?”
“毓宁姑姑说,有事儿找您。”
陈佳吟歪了歪头,抿嘴一笑,“呀,姑姑给了你落荒而逃的机会。”
挽月轻笑,边从炕桌上下去,“不许耍赖!我一会儿就进来,定杀你个片甲不留!”
出了门,与屋内仿佛是冰火两重天。玉屏恭恭敬敬站在廊下,低头垂眸。
挽月打量了她一眼,心中立时有了揣测,恐怕不是毓宁来找她吧?“姑姑人呢?”
果不其然,玉屏小声道:“乾清宫的御前侍卫曹大爷说有东西要给您。”
灯笼轻轻摇曳,纤长的睫羽在眼底投下一片影子,挽月同玉屏吩咐:“你去帮我同他说一声,就说他的好意我心领了,但男女授受不清,尤其在宫里,叫人瞧见了对谁都不好。若无要紧事,还请他避嫌,莫要来找我。”
玉屏抬头,眼中尽是错愕。但见挽月并无其他说辞,便已转身掀起棉帘进了屋子。不一会儿,屋内欢声笑语传来。
甬道穿堂风吹得人透心透肺,曹寅站在墙下,冷得忍不住只颠腿。不时有巡逻的侍卫、太监宫女路过,都纷纷与之打招呼。
“曹大爷!”
“曹爷!”
“嗯。”曹寅冷着个脸囫囵应着,一边揉了揉鼻子。冬日里天黑得早,各宫里灯笼都已经点上了。也就他临下值这会儿领了个苦哈哈的差事。
等了一会儿,储秀宫里出来个人,曹寅见正是刚刚进去的玉屏,不由欣喜,待他向后探去,并未见到玉屏身后跟着的任何人,脸色变了变。“挽月呢?”
玉屏不解地摇了摇头。
曹寅:“不在?”
玉屏想了想,还是将方才挽月同自己说过的话原原本本地跟曹寅复述了一遍。
听完后,曹寅满脸不可置信,“你……你有跟她说是我找她吗?我,曹寅,乾清宫的!”
玉屏点点头,“奴婢一开始就说了。小姐也知道是您。”
完了!篓子了!曹寅巴掌捂上双眼,抬头望了望靛蓝色的天幕,还真叫纳兰容若给说对了。挽月生皇上气了,怪不得一连几日都毫无动静,静悄悄就跟宫里压根没这个人一般。没想到先沉不住气的是皇上,人家这位稳坐高台、气定神闲呢!
可是他得回去传话呀!这还怎么传?干脆杀了他得了!
曹寅硬着头皮,逆着寒风朝乾清宫的方向走去。
“曹大爷,您已经在门口徘徊许久了?西暖阁里这会儿除了皇上并无其他人,要不奴才去给您通传一声?”顾问行好心提醒道。
曹寅倒吸了一口凉气,手里提溜着两个食篮,走也不是,进去也不是。一咬牙一闭眼,将食篮朝顾问行手中一塞,“烦劳顾公公替我走这一遭吧!”
顾问行忙摆手推辞,面露难色,“曹大爷,这不合适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