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事儿哀家是得跟皇上好好说说。这不是两旗的事,这是百姓的事。至于你,今儿同哀家说了,哀家也知道了你的意思,你是惹不起想躲得起,着实不想在这朝堂上同鳌拜掺和下去。想请哀家开口,允你归家。”
苏克萨哈拱拱手,“太皇太后圣明。”
太皇太后理了理膝盖上的衣袍,“恐怕哀家开口,也得皇上点头,这事儿鳌拜搅和,也难办。你们俩这仇怨,不是一日两日了。”
“老臣原先的确是跟随摄政王,可如今也是忠心耿耿跟随皇上,辅助皇上登基至今的。当年有当年的身不由己……太皇太后您最能理解。”
太皇太后一抬眸,眼神淡淡瞥过苏克萨哈满是风霜的老脸,“你的意思,哀家懂了,也不早了,先回去吧。哀家会同皇上说。你也不用刻意绕过皇帝,单独来找哀家。不是都说皇上可以亲政了吗?”
“是。”苏克萨哈欲言又止,“近来,老臣听说,皇上同鳌拜大人家的千金走得很近,老臣是怕……”
“两码事!”太皇太后忽而朗声道,“皇帝分得清公与私,那也不过是个女人。她是她,她阿玛是她阿玛。皇帝不该手软的时候,不会心软;该心硬的时候,也能硬的起来。你不该质疑君主这点。”
“是老臣该死!”
“行了,且回吧!”
“老臣告退!”
苏克萨哈出了慈宁宫,苏麻喇姑方从外头进来,正好听到那么一点子对话。心道:这位苏克萨哈大人也太不会说话了。太皇太后最介意别人提起当年与多尔衮摄政王的旧事,为了儿子,甘愿让权,母子俩倚仗小叔子,这本就是一段屈辱时光。他倒好,说自己身不由己。难道当年他不是摄政王阵营的、后待摄政王死后,又主动出来揭发罪证,站到顺治爷这边?
见到苏麻喇姑,太皇太后也轻嘲道:“你说这忠臣和奸臣也真是难辨。要说忠吧,鳌拜对先帝那是铁铮铮的忠,可对先帝的儿子——咱们现在的皇上,那是霸占着权不放;要说奸吧,苏克萨哈站多尔衮,背叛旧主又站到先帝这边,可对玄烨呢,又是忠诚辅助一直至今,如今又要还政。”
“要奴婢说,从皇上这头看,那自然苏克萨哈是忠,鳌拜是奸。”
“是啊!要么怎么说一朝天子一朝臣。”
“太皇太后,外头传,刚刚,皇上让梁九功送瓜尔佳氏回储秀宫。那可是总管太监。”意义大不一样。
果然,太皇太后也有所反应,紧皱眉头道:“有这等事?怪不得苏克萨哈方才说出那等话。哀家上回问过他,知道他对那丫头的心思,可没想到他竟是一点都不避讳了?”
“您先别急,皇上不是爱美人不爱江山的主儿。”
太皇太后目色平静,想了想,“明天把瓜尔佳氏单独叫过来吧,哀家要单独与她聊聊。”
第50章 佛堂
良夜静谧,一路走过来唯有脚步与砖石轻轻触碰的声响。流云掩住树梢弯月,满天星斗不言,只静静看着地上的暗流涌动,莫测人心。
梁九功年纪不大,单看外貌也就是个面容清秀端正的年轻宦官,却已坐到太监总管的高位,深得皇帝信任。步子不紧不慢地挪动,六角的锦绣江河山水图宫灯稳而不晃,在身前投下一片熹微的光亮。
储秀宫的宫门并不气派,这两年无人居住,也未曾修缮,红色的宫墙高处可见些许斑驳。
“挽月姑娘,到了。”梁九功微微躬身轻轻道。
挽月在宫门口驻足,夹道风忽起,裙角与宫灯下的流苏皆动。
“多谢梁公公。”挽月对梁九功颔首一笑,并未再多说什么,脚步轻快,转身进了宫室。
戌时刚到,虽说储秀宫的教习嬷嬷毓宁姑姑已经来过,例行公事叮嘱所有人早些歇息。可百无聊赖的晚上,又都是年轻小姑娘,多数都未睡,处得好的聚在一处闲聊。
听到外面动静,有宫女悄摸探了虚实,又悄悄回到自己服侍的小姐身边,一通耳语。
巧蓉和锦春等人正在榻上嗑着瓜子,闻言眉头紧皱,“竟有这等事!”
“怎么了?”锦春吐出瓜子皮,一双圆眼睛眯着不以为意,“瞧你吃惊那样儿。”
巧蓉道:“瓜尔佳氏回来了。”
“回来,回来呗!八成去淑宁格格那儿了。”
巧蓉脸色复杂,“不是,是梁九功梁总管送她回来的,到储秀宫门口呢!”
“梁总管!”锦春惊呼,忙呗巧蓉和姜莲提醒,“春姐姐,你小点声儿!”
三个人面面相觑,不约而同一阵沉默。
半晌,还是锦春先开了口,“梁公公是御前的人,那她今儿晚上不就是和皇上待在一处?你说他们在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