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璃盏彻底碎裂是在一个普通又宁静的夜晚,天界的深夜一向宛如白昼,紫宫里厚重的玄色帷幕放了下来,把外面的天光遮挡得严严实实。
岚殊今夜睡得有些不踏实,总是隔一小会儿就醒一次,为了不打扰到身旁的人,即使醒了他也忍着没有翻身。
昊天现在已经很少喝酒了,而岚殊略微变化的呼吸声让他也醒了过来,“好端端的,怎么这时候醒了?”
“我也不知道,好像心里装着什么事一样。”岚殊翻了个身,和昊天面对面的躺着。
他的头发散落着垂下床沿,在床上铺成一道轻柔的墨河。
昊天伸手把人揽进怀里,“心里装了什么事?来跟我说说。”
岚殊自己也说不清楚,他叹了口气,声音轻飘飘的,“好奇怪的感觉,燥得很。”
“嗯?”昊天的手往下滑想去拉他的手摸摸脉象,但是岚殊却想岔了,赶紧按住他往下游移的手,“陛下,都快卯时了……”
昊天愣了一下,随后轻笑出声,下巴抵在岚殊的肩窝,吐息发烫,“神官大人,你好色。”
“……”岚殊反应过来,脸色蓦地爆红,然后把身上盖着的毯子拉过头顶,“不是,我没有的。”
昊天本还想说些什么,突然心间一动,猛地坐起身来双眸深深看着紧闭的殿门。
果然下一刻,一簇小小的紫金神火从门缝里钻了进来,它看上去好像很是激动,火焰尖心不停地跳动着。
内里包裹着的那一截娇贵的藤根,颜色正是春日里最青嫩的那一抹,看上去柔软又坚韧。
岚殊也跟着坐起身来,“怎么……”
九壬神火能带着岚殊的仙根从琉璃盏中跑出来,只有一种可能,说明琉璃盏已经彻底碎裂,并且消融于天地了。
也就是说,他的仙根终于完全的恢复如初,一如万年前未曾被天雷伤过一样。
神火包裹着仙根先是围着二人转了两圈,然后才慢慢停到岚殊身前。
岚殊伸出指尖去碰了碰火中的那一截青绿,复原的仙根瞬间便钻回到了他体内。
因为仙根受损的缘故,他已经许多年没有召出过真身了,或许是因为等了太久,现下颇有种不太真实的感觉。
九壬神火千万年的任务终于完成,它凑到昊天的脸边蹭了蹭,然后钻进了他的眉心。
昊天看岚殊还有些愣怔,抬手捏了捏他的下巴,“高兴傻了?”
“陛下,好像做梦一样。”
“这不是梦。”昊天牵起岚殊的左手,带着他运起灵力,手心里立刻便绽出一丛生长得极好的绿藤,舒展的嫩叶间还挂着两只小小的玉葫芦。
昊天也好多年没有见过他的真身了,只觉着和从前比更茂盛了,“小时候不愿意修炼懒得化形,总是藏在我袖子里,让我带你出去玩,现在都长大这么多了。”
小时候的事不仅昊天记得,岚殊也记得,但是被昊天说起便更觉羞耻,“陛下,那都过去几万年了,小时候的事就该早些忘了才是。”
昊天笑着伸手去揉捏他真身柔软的藤茎,“我可不会忘。”在琉璃盏开裂之前,不知道多少年里,他只能指望着那些遥不可及的回忆,在醉酒后独自入梦。
岚殊从前的那些事,对于昊天来说,都是万分珍贵,无可替代的。
“不要揉了,陛下,藤叶都卷在一起了。”岚殊把昊天的手拿开,将自己真身上的叶片都一一展开,保持着最完美的样子看了一会儿。
昊天双手向后撑着床榻,就这样看着岚殊仔细照顾他的那些藤叶子,“以后有的是时间看。”
岚殊手心一握把仙藤收了回去,真身入体的感觉实在是万分充盈,他此刻便觉得自己已没有了方才那种心潮泛泛的感觉,而是觉得很踏实。
所以即使是就快要到昊天晨起的时候了,岚殊还是又躺回了床上,闭上了眼睛。
昊天用右手撑着脑袋侧身看他,故意调笑道,“神官大人,这眼看就要起身上殿了,你怎么还睡下了?”
这些年里,除了后来每过百年琉璃盏碎出裂缝的那几天,因为修复仙根的疼痛岚殊会放下手头上的事暂且修养几天。
在以往的任何时候,从昊天做玉帝的那天起,他都没有过哪怕一日休沐。
而今天,他要给自己放一天假。
岚殊把落在一旁的毯子好好盖在身上,双手交握端正的放在腹间,他一脸认真地对着昊天开口,“陛下,今日我要休沐,您自己上殿吧。”
昊天低着头闷笑了好一会儿,像是被他可爱得不行,“好,那以后每月十六就是你休沐的日子,这样可满意了?”
岚殊状似思考了一下,而后轻轻点了点下巴,“唔,还是陛下想得周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