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我方才说的那个人,是我的心上人。”
玄奘打坐在一边,闻言放下经文书,“你答应菩萨西行,也是为了她?”
孙悟空此刻才有些脸皮薄起来,在篝火的映照下红通通一张俊脸,“嗯。”
玄奘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双眸中满是慈爱,“能为所爱所念之人付出,也是一种幸事。”他虽不过弱冠之年,但从小的经历加上身处佛寺之中,让他过早的见识了人世间太多的悲欢离合和遗憾。
“唔,但是你们念佛之人,不是信奉那个……戒绝贪瞋痴,不要七情六欲的么?”孙悟空也不太懂,只是听妙胜这么说过。
玄奘双手合十念了个阿弥陀佛,“若是断绝七情六欲,出家人又何来慈悲为怀?心有慈悲便是有无上的怜悯之心,怎么能算断绝了七情六欲呢。”
五行山下静谧非常,连只飞鸟也不曾掠过,只有玄奘的声音不疾不徐的响起。
“即便是尽度六道,拯救诸苦的地臧王菩萨,他曾经许下‘地狱不空,誓不成佛’的宏愿,如此不甘,若论起来难道不是犯了贪戒?”
“只要本心不移,便已是立地成佛。”
他此话说得甚至算得上不尊不敬,但却正中孙悟空的内心,“你说得是……”
“师父。”孙悟空站起身朝着玄奘拜了三拜,“现在我是甘愿喊你师父的。”
玄奘忙站起来扶住他,也俯身作揖,而后轻拍了一下他的脑袋,“我还从未曾收过徒弟,你便是第一个了。”
五行山下,二人便就此做了师徒。
…………………………
此时正逢春夏交接之时,孙悟空离开五行山之前,从那棵桃树上摘了满满一大兜桃子带着路上吃。
这一日天色将晚,师徒二人正寻落脚地。
孙悟空飞上树顶远眺一看,正巧前方不远处有一古朴寺院,那院落宁静幽深,依稀可以看见塔尖佛庙。
他当即跳下大树,“师父,前面有个寺院呢,我们去借宿一晚吧。”
玄奘应允下来,翻身上马,与孙悟空一道而去。
正至寺院门前,孙悟空上前叩门,一个小沙弥前来应门,看到金发金眸的孙悟空,还惊了一跳,“施主有何事?”
玄奘下马上前,“贫僧奉大唐皇帝之命,前往西天拜佛求经,途径此地天色已晚,不知可否行个方便?”
小沙弥上下打量玄奘,见他举手投足不似凡人,手上的金檀赤玉佛珠十分贵重,连忙道,“原来是大唐来的高僧,请快些进来吧。”
孙悟空眨眨眼睛,但也没有说什么,去牵了马匹一同进院。
这寺院不小,上下一两百的僧人,庄重森严,景色也十分宜人,正殿大匾上描着观音禅院四个大字。
“师父,这庙里供奉的原来还是观音大士呢。”
玄奘站在观音像前拜了拜,二人才刚落座,一个僧袍华丽的老和尚便被搀着从内间走了出来。
他头戴镶嵌猫睛石的毗卢帽,身穿翡翠毛的锦绒僧袍,就连脚下一对僧鞋都攒着八宝。
玄奘起身道,“多谢老院主,我师徒二人途径此地,实在是叨扰。”
那老僧法号金池,“听闻高僧是从东土而来,老身特来奉见。”
“不敢不敢。”
金池请玄奘落座,又问道,“老爷由东土而来,不知是多少路程?”
玄奘拉着孙悟空坐下,温声答道,“出长安约莫五千里路,过了两界山又行过哈咇国,才到了这儿。”
金池长老叹道,“万里之遥,弟子虚度一生,就连这山也没走出去过,真算得上是井底之蛙。”
二人寒暄了两句,金池命人奉茶,有一小沙弥捧着羊脂玉盘出来,上面摆着三个珐琅金嵌的茶盅,又有另一个小童,拎着一把白铜錾宝的茶壶,斟上了三杯香茶。
玄奘和孙悟空拿起茶盅,低着头以袖掩面,对视了一眼。
“老院主这物件真是难得美器,甚好甚好。”玄奘品了一口香茶,赞叹不已。果然,那金池听他此言,面露自傲之色,心道这东土来的和尚眼界也不过如此,却又故作谦虚道,“我这物件真是污您的眼,老爷从大唐而来,必定是广览奇珍,身旁可携了宝贝与弟子一观?”
玄奘淡笑道,“可怜此行路程遥远,实在没有带什么可以拿出与老院主赏看。”
此时围在外层的一个小童说道,“长老马匹包袱里有件袈裟,可是奇物?”
那正是在马厩中替孙悟空拴马喂草的小童,孙悟空当时已将包袱取了带在身侧,却不想被他看了个眼尖。
众僧一听袈裟,便小声低语起来,隐隐还有讥笑之声。
孙悟空听得刺耳,“笑什么呢?也说出来给你爷爷听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