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副他现在就要去血洗精灵驻地的样子。
伊莱站在原地,摇摇头。
“艾萨克,你从前不是这样的。”
“从前那样很好吗?”
伊莱看着艾萨克的眼睛,想到他们初遇的时候,这双暗绿色的眼睛沉郁又漠然,只看向敌人与死人。现在这双眼睛幽深沉浸如同月夜下的密林,完整地映出他的倒影。
做纯粹的复仇者好,还是生出这样的情感好?
他抿了抿唇,叹息一般说:“艾萨克。”
艾萨克不喜欢他这副样子,他攥紧自己腰间的宝石饰品,垂着头,并不看伊莱的眼睛。四周是干枯的树木与厚厚的积雪,天那么广阔,他站在伊莱面前,和一切都格格不入。
除了死亡,他在这片大陆上原本就没有归处。
“我的行为对你造成困扰的话……”艾萨克低低地说,“你就当作是把你带回弗朗西斯,我需要的报酬吧。”
系统冒出个头来:[精灵王艾萨克为什么不要求宿主和他在一起?]
伊莱决定自己要从今天开始怀念从前那个一板一眼、没有自我意识的系统。
[在主神空间重启之后,系统会将宿主的需求反馈至主神空间。]正研究智慧生命情感到兴头上的系统说,[所以,精灵王艾萨克为什么不在这个时候要求宿主和他在一起?]
伊莱决定短时间内当作系统不存在,并且给自己几天时间想想要怎样才能打消艾萨克的念头。
说实话,伊莱扪心自问自己应该不算是个完全意义上的好人,从决定掀翻教廷的那一刻起他就在利用艾萨克,相互利用当然是很好的。但艾萨克沉默地任由他利用、而什么也不谋求的时候,他就要无所适从。
我把你当合作对象,合作到从暗藏敌意要到和平共处,你却想当我男朋友。多奇妙的事情,放在谁身上都棘手。
那到底要怎么办呢?
还没等他在紧张的精灵旧典阅读中想出个方法,艾萨克先跑了,不知道为什么还带上了塞贝尔。伊莱昨天早晨醒来,就只看见放在床头上的一碟烈焰果。
想到这里,伊莱没忍住摸了摸自己的耳垂,那里还留存着艾萨克摁上去的那枚精灵之心碎片,他看着阿妮塔满是担忧的小脸,露出个笑,轻声呢喃:“我只是……有点迷茫。”
阿妮塔觉得小哥哥看起来更不高兴了。
不行,阿妮塔握拳,大人一不高兴就容易生病,她得让小哥哥开心起来才行。
要怎么让小哥哥开心一点呢?阿妮塔抱着脑袋苦思冥想,突然灵光一闪,想到那场大雪中的雪仗——啊不,伟大“战役”。
“小哥哥,”阿妮塔说,“我们去镇子上玩吧!”
一旁的安珀听见了,笑着说:“对呀,最近天气好了不少,您的话,出——”
“啊!”
一声短促的惊叫打断了安珀未尽的话语,那是刚刚出门的佐特的声音。
伊莱脸色一变,来不及放下阿妮塔,直接抱着她三两步冲出大门,与此同时他久违地调动了身体中的魔力,连手腕上的藤蔓也做好了准备。
此刻映在他的眼睛中的,是院子门口佐特的背影,以及不远处林地的边缘,一个熟悉的灰袍人。
伊莱愣住了。
他的嘴唇动了动,喃喃道:“瑞文特?”
灰袍人似乎听见了他的声音,抬起头,越过长长的距离看向伊莱。
这下伊莱确定了,那的确是瑞文特。
伊莱拧起了眉头,把阿妮塔放到安珀怀里,迈步掠过佐特、走出院门、一直到停在瑞文特的面前。他抬抬手,瑞文特却躲开了。看他的动作,应该并不是出于本意,而是出于某种应激反应。
伊莱一愣,反应很快地收回手,外后退了一步,维持在一个瑞文特肢体动作比较舒展的距离,等到瑞文特抿紧的嘴唇慢慢松开,才问:“发生了什么?”
他并不认为瑞文特会死在教廷神殿中心建筑的倒塌中,只是他没有想过与瑞文特重逢的这一天会来得这样快、而瑞文特的状态又这样惨烈。
是的,惨烈。瘦到骨头之上仿佛只有一层皮,脖颈处代表信教者的十字架被划得面目全非,除此之外,脸部、手腕、脖颈处都有狰狞的、用黑线粗暴缝合的伤口。这个世界是没有外科手术的,这种缝合,比起治疗手段,更像是一种刑讯或者羞辱方式。
瑞文特只有十七八岁,他不是天赋者,但这个世界的普通人也拥有百年寿命,他的人生才开始,还只是一个小孩。
伊莱的喉咙滚了滚,压抑着问:“你不是唯一的钥匙吗?”
既然是唯一的钥匙,教廷为什么……
瑞文特扯了扯唇角,脸上和脖颈上的崎岖伤疤随着他的动作扭动,像极了雨天的蚯蚓,吓得阿妮塔往安珀的怀里埋了埋。她这点动作没有逃过瑞文特的注意,瑞文特却没有在意,而是动作迟缓地在自己的口袋里摸了摸,摸出来一颗伊莱非常眼熟的珠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