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再这样下去,郁臻的灵魂和人格会被阿樂丝蚕食殆尽。
那么世间,就再也不存在郁臻这个人了。
……
郁臻的意识中,灰蒙蒙一片,在识海的中心位置赫然是一张巨大的蛛网。
有着一袭银白色长发,不着存缕的女人被束缚在蛛网上,她垂着首,紧闭着双眼,精致的小脸上满是痛苦之色,陷入梦魇中无法自拔。
和她一样浑身赤裸的白发金眸如水仙花般美丽的少年从雾中走来,他走到女人面前,抬手去抚摸她的脸颊,眉眼,嘴唇。
“水母。”少年低低的呢喃着,声音中带着无尽的疯狂与痴迷,他将女人抱进怀里,紧紧的相贴在一起,脸颊埋在女人的颈窝中,纤长的手指揉搓着女人的银白发丝,声音是那般的温柔:“睡吧,水母,睡醒了,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我爱你啊水母。”
“我们永远。”
“在一起。”
……
在痛苦的慢慢长河中,即便是坚毅的郁臻,也几乎要被这无穷无尽的痛苦击垮。
她是无父无母的小可怜,被奶奶以二两的银子卖给瘸子当续弦,吃不饱的肚子,听不完的谩骂,洗不完的衣服做不完的家务,生不完的孩子,挨不完的打。
是被为了救尿毒症妈妈的借裸贷,照片被发到网上,被人网暴,被人po出家庭地址,收到恶意恐吓的绝望的女大学生。
是从小被拐卖,被夺去双腿,比这上街乞讨完不成额度就要被虐打的可怜小乞丐。
她是所有人。
所有人都是她。
除了绝望与痛苦,再无其他。
好想放弃,可好像又有什么一直在支撑着她最后的那点理智。
是什么呢?
郁臻茫然。
她的精神理智被蚕食的厉害,甚至连她自己真正叫什么都不知道。
郁臻努力的去想。
可离她好远好远,怎么都想不起来。
是什么呢?
郁臻着急的不行,那是她决不能忘记的东西……
耳边忽然传来叫声,由远及近的,在叫她的名字。
“郁臻!郁臻!”
郁臻。
这是她的名字吗?
原来她叫郁臻。
然后呢?
还有什么?把一切都告诉我吧。
郁臻这么想着。
耳边的声音喋喋不休,伴随着声音,一幕幕画面呈现在眼前。
原来她有未婚夫,叫郁柳,是她在路边捡回来的。
原来她有至爱亲朋。
宋晨,令狐薇,宋玉,黑白无常,阎无罪……
可是。
她挚爱的家人,已经全部都死了,只剩下她和郁柳。
“姐姐,我知你至善,定是不会放着这生灵涂炭的人间界不管,我可以等你,一直等到你嫁给我做新娘子为止。”
“回来吧,姐姐。”
……
识海中心。
被束缚在蛛网上的女人忽然动了动手指,缓缓睁开了双眸,她低垂着眉眼,望着搂着自己腰身,趴在她怀里的少年。
少年也睁开眼睛,望着她,声音中带着哭腔与浓浓的悲意:“水母,你还是醒了,他们对你来说,就那么重要吗?我们才是血浓于水啊。”
他知道。
一旦郁臻醒了。
这场身体的控制权就已经没有赢得机会了。
等待他的,只有消亡。
郁臻挣开黏在她手臂上的蛛网,抬手将散落在少年脸颊上的发丝拨开挽到了耳后,那只漆黑的眸子里无悲无喜,整个人散发着一种柔和的气息与光辉,比以往的她,多了一丝神性。
郁臻这么说着:“你犯下的错,我会弥补。”
阿樂丝思想的极端扭曲源于人类,他吸收了太多的负面情绪,看起来快乐的他,每一分,每一秒,都在经历着难以忍受的折磨。
就像是之前所说的,即使阿樂丝杀了那么多人类,依旧圣洁,没有一丝邪恶,他是真心是想要拯救人类的。
可他所做一切,终究是错误的。
而与他同化的郁臻,唯一能做的,就是弥补这个错误。
这是她不可推卸的责任。
“好温暖啊,水母。”阿樂丝这次没有挣扎,紧了紧胳膊,将郁臻抱得更紧了,似乎是想要从她身上汲取力量,他重新阖上双眼,低声呢喃着:“如果我们能早一点遇见就好了,我想成为一缕风,一阵雨,一场雪,像以前一样。”
“我好困啊,水母。”
“睡吧,等醒来的时候,我们就可以成为一缕风,吹过漫山遍野,成为一阵雨,淋过干涸的土地,成为一场雪,飘过城市间的大街小巷。”
“我爱你啊,水母。”
“我们永远。”
“在一起。”
……
郁臻在郁柳怀中苏醒,睁眼便对上郁柳那双满是担忧的眼眸,她从郁柳怀中坐起身,淡笑道:“抱歉,让你担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