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让尘用力的咬了咬下唇,刚才走的是生、老,那么下一段是病。汗珠一滴滴的往下滑入了衣襟,但他依旧着了魔般,不止步的迈着沉缓的脚步朝另一段石阶走上去。
果如他所料,这一段耳边之声又是另一副样子,跌宕起伏,却又不失张力,就像是人于病痛中的垂死挣扎,无力,却又不甘,想爬起来,但又只能跌倒在地。何其艰难……沐让尘此刻的心境就像大海的浪潮,翻涌浮动。汗如雨下,原来这石阶竟比想象中的还要难走。
他执起袖子抹了一把额上的汗后,一刻不停歇的便向下一阶走去了。
最后一阶,是“死”。
沐让尘艰难的抬起了起头,看到了刻着“苍城阁”的三字匾额。
此时,心中便又惊起一问,究竟什么是死?
当他怀揣着不安走向最后一阶时,耳边的丝竹管弦之声却停止了,无声,无风,周围的一切仿佛静止了一般,心里的感受却是无恐惧无痛苦无挣扎,但是心口却闷闷的,恍若塞了块千斤巨石,下一刻便要爆开,忽的,一种说不出的剧痛从他的四肢百骸蔓延而开。
沐让尘瞬间脸色惨白,一口心血从嘴边流了出来。
这便是死吗?
他呆愣愣的停在石阶之上,仿佛远离了世间纷杂凌乱,慢慢的坠入了深渊。
这时,手上传来的痛处让他清醒了一瞬,然后是熟悉又冰冷的声音传来“闭塞五感,掩敛生气。”
沐让尘一个激灵,虽不知是否能缓解他此刻的痛楚,却还是毫无条件相信的照做了。
而在他做完这些之后,那些侵入心海身体中的无形之力倒是不如方才那样横冲直撞,慢慢的平缓了下来,因此,他便趁着这段空隙一鼓作气的一踏入顶了。
石阶下的众人顿时一片哗然,一个个的目光都聚集在了沐让尘和赤渊的身上,真难想象如此年轻的两个人竟能登顶,于是不由想,难不成真的是自己太废物了?
角落里的红衣女子也注意到了那边有人上去了,嘴角浮起了一抹笑意,自顾自喃喃道“这代总算还有几个能看的玩意儿。”
而沐让尘却无暇顾及那些,此刻内心还沉沦在刚才所经所历当中,侧头往身后的石阶看去,心有所感的开口道:“生、老、病、死……这就是凡人一生所要经历的痛苦,而我虽走了几百步,却是凡人的一生,人生于世就是为了死亡吗?”
赤渊静默着,没答话,似乎也从中摸索到了许多难以琢磨的事物。
“哈哈哈……你也说了,不过区区百来石阶,有何难,又何必感慨。”来人不拘小节,从阁中推门而出,打破了他这一沉寂。
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头,睁着一双看透三千世界的细眯眼,灰袍广袖,双手背负其后,颇具道骨仙风,笑眯眯的看着沐让尘:“道生天地,而后造万物,世间一切不过是道的本元,万物皆有始终,天地尚不能长盛不衰,何况是人?一切不过是自然规律罢了”
听的如此说,沐让尘好像明白了,又好像不明白,但却比方才释然了些,点了点头对那人鞠了一躬,“受教了。”
赤渊也不由得对那人颔了颔首。
只见那人的双眼在他二人身上流转了一遍,又绕着他二人走了一圈,摇摇头,又点点头,许久,停在他二人面前,一双慧眼独具一格,先是看着赤渊道:“自视甚高太过啦!迟早得吃大亏。”
然后,又看着沐让尘道:“沉着内敛,不显其表是件好事,但也要知止不殆。不然,日后有苦给你受的。”
沐让尘和赤渊听完皆是茫然了,不解其意。
赤渊一皱眉,老头管的可真宽,也不知道这人到底是谁,但能一眼看透他的本质,到有些本事。
沐让尘却是耐着性子问道:“前辈是?”
那白胡子白发老头呵呵一笑““前辈”二字我可受不起,我啊!不过是这阁中一个看门的而已。”话闭,那老头,身躯一晃,便迅捷的消失在了原地,似是从未出现过。
沐让尘手抵在下巴,心道,难不成这苍城阁中的人都喜欢这般来无影去无踪的?
这时,不知何处又袭来一阵风。
只见一道红影飘然而至,落在他们二人面前。
她怎么上来的?
沐让尘疑惑不解的向后面的石阶扫视了一遍。
“不用看了,我是从侧边绕道上来的。”红衣女子毫无表情,且冷冰冰的回答了他的疑问。
沐让尘一时无言,所以,还带这样玩的?果然是内部人员,特权都不一般,因此,他们这些走过那路的以后应该也是可以走后门吧?
他这样想着,一时间心宽了不少。
红衣女子淡淡瞥了他一眼,自然是不知道他所想的那些乱七八遭,只是不夹带一丝感情的对他二人道:“你们二人是为数不多能通过“生、老、病、死”步的人,也算难得,既以通过,日后便可留在苍城阁中修行,只是我希望你们不要以为进了苍城阁便可以高枕无忧,苍城阁……不留“垃圾”,望你们日后道心不变,言尽于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