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个能识路的人能省事不少。顾长雪和邪祟没有挑剔便上了车,沿途就听庆轩公公絮叨个没完:
“……虽说庙名是叫‘星宿’,但里面只供奉着一位星宿,乃是东方七宿第五宿,心宿心月狐。寻常百姓拜之可求姻缘,可驱桃花煞。”
“老奴年幼时,那星宿庙的香火可旺着呢!逢了年节,来排队上香的行人车马能将官道都挤占得水泄不通。很多显贵家的女眷也常来此庙许愿结缘。”
“可惜啊……如今圣上昏庸,人祭大兴,神明因此不再庇佑人间,再也见不得神仙显灵的盛景了。”
庆轩公公一通拉踩暗表忠心,言语里也难得掺了几分真情实意的叹息:“再后来,野鬼横行。百姓想求神明保佑,却不得回应。渐渐地,上香的人少了,庙也荒了。圣上又下了召天下修道之人入观星司的圣旨,和尚道士萨满坛仙……那些原本守着观庙的人也被捉进宫里,这些观庙就更无人打理了。”
“没有这些正儿八经的神明可拜,有些百姓在走投无路之余便兴起了淫祀,拜些野鬼、祟神祈求庇佑……”
想也知道不可能有用。
顾长雪的手肘搭在车窗框上,手抵着额头,指尖不自觉地把玩着怀表。
“你似乎很急。”邪祟低低沉沉的声音在车厢另一端响起,引得顾长雪睨了他一眼。
“已经快到宵禁的时辰了,现在出城,再想进来怕是得等明日。但你还是赶着想出城找人。”
邪祟的目光又投向顾长雪手中的怀表:“你既然不想让我随便碰它,那就不该拿出来总在我眼前晃。可你却下意识地拿出它把玩……”
顾长雪将怀表收回袖里,没好气地道:“我是很急。”
传进这个世界之前,湮灭都现身了,明摆着原世的最后一层屏障彻底崩溃了。即便此时湮灭不知因为什么原因跟了过来,鬼知道会不会有别的什么牛鬼蛇神趁着屏障崩溃,袭击原世。
但他现在知晓了一部分内情,又不能像在上一个世界一样,光顾着闷头赶剧情,不管眼前这个人的情况……在传回原世前,他至少要保证将这家伙身上的问题给解决好,并留足一部分时间尝试与对方、与白木深交换情报,最好能有机会为回去以后面对湮灭的袭击做好准备。
时间这么赶,他不急就有鬼了。但要完成这些目标,他又不能急于赶进度……就这么憋闷着焦虑,他只是把玩一下怀表算是够镇定的了。
他用眼神止住邪祟的问题:“有些话,我要是能跟你直说,早就跟你直说了。哪还需要干着急。你有这个闲心试探,不如想想法子早点把所有记忆都捡回来。”
邪祟:“……”
那还能有什么法子,白日宣淫?……哦,现在也不是白日。
车辇及时停下,打断了两人的对视:“督查大人?星宿庙到了。可要老奴一同进去?”
“你在这等着。”顾长雪收回视线,起身跳下车辇。
星宿庙并不大,破损的门窗紧闭着,从窗纸内透出篝火的光影。
邪祟无声地飘进庙门,又飘了出来:“白木深还没回来。”
“还没回来?”顾长雪重复了一遍,又感受了一下冬夜的寒风,“他从你找到这个据点时就外出了?这大冷天的夜不归宿……是查什么去了?”
窗中人影晃动。顾长雪推门而入,就见篝火边蓦然跳起一道瘦削的身影:“我的娘!”
邪祟闪身过去,一把抓住差点跳进火堆里的老乞丐。
“谁?谁?!”老乞丐努力睁大没有焦距的双眼,“是人是鬼?!我就是个老瞎子,身上没几两肉,别——”
顾长雪提溜着邪祟的衣袖将对方的鬼手挪开,又扶住老乞丐:“李铁拐?”
“诶,你怎么知道我一个老瞎子取的却是瘸子的名儿?”那老乞丐感受到顾长雪手上传来的属于活人的体温,顿时放松许多。
“以前在街边和白大哥遇上时,他同我说过你。”顾长雪借着剧本提供的信息面不改色地瞎诌,“是你捡到他的嘛。”
“对,对。”老乞丐彻底放下心防,“这事儿我从没和别人提过,只有认识那小子的人才可能知道。他又是个防备心重的性格……你既然能从他口中得知这些,想来是他信任的人吧?哎呀,那刚刚抓我那小伙儿怎么手那么冰?”
“他体虚。”顾长雪顶着邪祟缓缓投来的目光道,“我有急事要找白大哥,他先前让我查的事情有消息了——他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