骨白的覆甲不断增厚,那些未被护卫到的部分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腐蚀成同样恶臭的黑绿泥浆,从覆甲上流淌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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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长雪的眼神顿时一凝,反手斩开挥向无恙魔君后背的巨型触须,手中长剑微横,一道清朗剑气霎时荡出,击散蔓延向那六道神识银丝的绿泥。
“阿弥陀佛。”头顶传来佛子带着笑意的温和声音,“剑君想不想聊天?”
“……”什么奇葩会想在这种时候聊天??顾长雪手中长剑一转,再度击散数波涌来的绿泥:“……聊什么。”
“聊……我先前同剑君说过,你与颜道友身上功德积厚。你似乎很惊讶,好像并不清楚是怎么回事。”
“不光是你,颜道友似乎也并不清楚,大约与元小友一样,也丢失了记忆吧。”
“我说过,婆娑目修至极致,能视肉眼之无法及之事。我在颜道友身上所见的功德,绝不止是像今日这般救一两次世这么简单。他身上的功德,只怕就算是真正的佛子转世在此,也得自愧不如。”
“他既然并非此世之人,却能入此世,那在此世之前,他经历过多少个世界?”
“他究竟是什么人?为何要如此频繁地穿梭不同的世界?世人总说游子当思乡,他的家乡在哪里?难道他不想家吗?”
“我曾怀揣着这些疑问,迎着他身上光耀到刺目的功德试图看得更深入些,最终在他胸口处见到一片光亮的碎片。”
“和剑君你胸口内的碎片一模一样。”
“……”顾长雪抬剑抵着触手倒飞数尺,目光下意识地扫过自己的胸口,“我胸口的……碎片?”
“剑君也不知道?”佛子轻笑了一声,“看来你也没法帮我解惑了。原本我还想问问剑君知不知道元小友是怎么回事……”
“元无忘又怎么了?”顾长雪趁着间隙瞥了眼仍阖着眼正驭儡的无恙魔君,摸不准这人能不能听见这些对话,“他胸口也有碎片?”
“不。他的躯壳不是实体,只是一道虚影。如果剑君也有婆娑目,便能看见他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团火。一团橙红色的火。”
“橙红色的……”顾长雪忽然顿住,从记忆中捡起了某些并不起眼的碎片。
他曾在旅途中做过几次梦,梦见自己躺在某片像心脏般鼓动着的、流溢着星河光芒的暗色大地上。
四周是无垠的黑暗,黑暗中唯有一处光明,是一簇烛火般摇曳着的橙红色的火。
“那是我……”在《死城》世界里梦到的场景,为什么会和《悬壶济天》中的元无忘对上?
“剑君……”高穹之上,佛子似乎轻叹了一声,语带歉意地道:“我好像要撑不住了。”
当年他被老僧从冰冷的暗涧里捞出来,老僧曾紧紧抱着他,一边往药宗赶,一边呵斥他不要睡。越是觉得撑不下去,就越要精神,说说话,再难熬也能熬得过去。
当年他能熬得过去,因为他身上只背着自己一条命。现在他身上背的人命太多了。
一整个世间的重量压在他身上,他很想熬,但的确熬不住了。
法相逐渐在侵蚀下泛出淡色的暗斑,端坐于法相上的佛子缓缓闭上眼睑,一道与释天寺下佛纹一模一样的佛印从胸口飞出。
“佛印既是佛心,佛子的印竟与寺下的那道佛纹一模一样……莫非是镇守佛纹数十年,将镇压世间邪祟当做自己印证佛心的道了吗?”
有嘈杂的人声从云中桥的方向传来,逐渐变多。
时常侍奉身边的小沙弥的声音由远及近:“佛子,那印不能用啊!佛印即是你的佛心,用了莫说来世能不能修佛了,这印是那道凡人不能使的佛纹的样子,你要是用了,怕是连魂魄都要没了!”
老僧低叹着攥住小沙弥:“不用这印,还有什么能法子能集天下气运之力,迎抗那邪祟?”
“龙气,行不行?”
一道年轻有力的声音自云中桥的方向传来。
紧跟着是更多青涩未脱的年轻声音:
“喂,胖子,往旁边站点儿。你又不是没法器可以骑,非得挤在登仙桥上。”
“都说这叫云中桥,不叫登仙桥……”
“谁管你啊——师父,师父!徒儿们来帮忙啦!”
“?”顾长雪总觉得那些咋咋呼呼的声音耳熟,格挡间向云中桥的方向瞥了一眼,就见那里正一波接着一波涌起飞升的金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