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长雪一心两用地听着福秀爷他们说话,顺便扫看桌上的书稿。晃悠到一半,手臂忽然被什么东西拉拽了一下。
他撩起眼皮看向对面,三根神识凝成的银丝正蜿蜒着收回无恙魔君手上戴着的驭儡戒中:【来看这个。】
或许是常年驭儡的缘故,对方的手被保养的极好。银亮的戒圈抵着匀称分明的指骨,莫名透着股被禁锢的欲涩。
顾长雪盯着那只手看了几秒,收回视线,走到无恙魔君身边:【看什么?】
【这份手稿。】无恙魔君示意了下桌上某份熏黄的纸页,【上面记录的是师徒契的定契秘法,看这字迹,觉不觉得熟悉?】
顾长雪的视线落向书稿,才扫了没几眼,眉心突地一跳。
……的确熟悉。这字迹他前不久才在衣柜中搜出的残页上见过,区别只在于,江上寒的那张残页上留的落款是无名,而眼前这张秘法上留的,却是凌寒二字。
无恙魔君:【会是三老仿的么?】
顾长雪蹙着眉扫阅完全文,轻轻摇头:【不是。】
禁室门外忽然传来窸窣的脚步声。紫草的身体猛然一绷,本想当即找地方藏起来,可转身看向那些手稿,他又顿住了。
“紫草?”沈长老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带着几分讶然,又有几分叹息,“我们曾同你说过,在我们死前,莫要进这禁室。你怎么不听?”
“……我若是听了,是不是就会被一直蒙在鼓里,继续当我这本该撑起重担,却被保护得什么都不知晓的少宗主?”紫草豁然回身,“然后在你们死后才知晓你们签过师徒契,不知是不是同永乐海有牵连?你们觉得,这样的未来对我来说,算得上好吗?”
鹿梅生长叹了口气:“自然不算。只是早早告诉你,你也做不了什么,还得背上负担。”
“负担?什么负担?”紫草敏感地捕捉到了关键词,“单是签下师徒契,并不足以让我有负担,难道……你们真的和永乐海有牵连?!”
乌长老站在最后无声地摇着头,背着手走出禁室。鹿梅生犹豫再三:“有些事,你不知道更轻松……”
“可我现在已经知道你们有事瞒着我了,就算你们不说,我也不可能轻松!”紫草闭了闭眼,强行镇静下来,“这些手稿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鹿长老身上会有师徒契?为什么凌寒仙尊要给你们下师徒契?这东西,不是因为阴损狠毒,只有永乐海的魔族才会用吗?”
“那只是千年前我们编出的谎言,为了欺骗世人罢了。”沈长老拍了拍鹿梅生的肩膀,示意他出去歇着,“看见桌上那份师徒契的手稿了吗?那就是天底下第一份师徒契。是……我们的师父,凌寒仙尊所创。”
“仙尊……所创……可——他不是剑修吗?”紫草怔住。
沈长老摇摇头,叹息着走出禁室:“那也是骗人的。”
顾长雪等人跟在紫草身后走出禁室,看着沈长老在窗台前的矮塌上坐下:“紫草啊,我们看着你长大,知道你既然看到了这些东西,即便我们不说,你也会继续查。与其放你去冒险,走冤枉路,不如便同你说了,终归……我们给你留这么个权限,也不是想瞒你一辈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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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抬手阖上木窗,下了个禁制:“这摊子烂事,还得从盛元年间说起。”
那时候,他和鹿梅生、乌巡还只是十六七岁的少年,出于对医术的向往,拜入药宗,又被凌寒所收。
“你们师祖的脾性很古怪,寡居独行,即便是药宗内的师长弟子,对他的品性也不怎么了解。我们当时拜师时,也只知道他的医术的确过人,很多在旁人手中治不好的病人,交给他都能治好,冲着这一点,我们三人死皮赖脸地缠着他收了徒。”
鹿梅生在旁边摇着头苦笑了一下:“我们那时候可得意了,自觉攻克下了药宗最难搞定的人物。现在想来……还是年少不懂事啊!心气太高,想着要拜师就得拜最厉害的那个,又不懂得分寸,被百般拒绝后还要硬往上凑。往后所食的一切苦果,都是自求来的,怪不得谁。”
“得了吧,也不是谁拜师都会遇上这种货色的。”乌巡顺手抄起桌上的金桔砸鹿梅生的脑袋,“总之,拜师后的第三个月,那家伙便拿了份誓契让我们签。我们那时拜入他门下三个月都没学得一点知识,正是迫不及待的时候,又没想过他会存着别样的心思,于是想也没想便签了那师徒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