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上寒就坐落在灵脉上,灵炁浓郁到能自然凝结成凡人肉眼也能看见的寒雾,而苦海山中的灵炁却稀薄到几乎没有。
据说当初永乐海扩张,各宗纷纷东迁时,剑宗和佛宗曾就谁镇北,谁守南一事专程碰面商榷过。最终是佛子主动提出说,佛宗弟子修行是修心,并不在意灵炁多少,佛宗自愿选择镇北,那条灵炁充沛的寒江才成了剑宗的地盘。
单照这些传闻来看,转世佛子应当是有大智慧、大胸怀的,数千年来也多亏了这位转世的佛子,才将佛宗上下约束得克己复礼,与世无争。
当初元无忘集结人手共闯永乐海时,也是以这个理由,劝服同伴说“佛宗门风很正,就算有人勾结魔君,那也只是一两个,不可以因噎废食。要知道,数千年来,除了毗邻灵脉的剑宗,就属佛宗子弟高手云起。”
但若是从转世佛子这个根上就有问题……
但愿是另有缘由。
顾长雪收敛心神,跟随着僧人的介绍,顺路将目光投向路过的旧寺。
和雕梁玉宇的紫琼珂不同,佛宗的寺庙没什么装饰,大多都是用刷了朱漆的木头建成的。除去了精细的雕琢,庙宇反倒多出几分大气稳重来。
寺前扫洒的弟子都穿着朴素的僧袍,照这么看,佛子身上那件纹金的红袍已然算得上奢侈了。
“阿弥陀佛。”僧人合掌念了声佛号,“前方就是释天寺了。一般来说,宗外之人是不得靠近释天寺的,但佛子说,剑君告知之事涉及寺内佛纹,乃是佛宗最重要的秘辛之一,若是剑君登门,可引剑君直接去寺中禅房见他。”
“……”佛子这是算到了他会来?
顾长雪微微蹙了下眉,觉得自己也不能太过阴谋论。
这一路走来,他并未感觉到什么秽祟之气。越是接近释天寺,越是能感觉到一种令人心澄明宁静的气氛,这大概就是世人所说的“禅意”。
如果佛子有问题,释天寺应该不会这么干净吧?
他扶着剑跟在僧人身后踏入围在释天寺外的篱墙。还未来得及欣赏这满墙盛开的的文殊兰,视线扫过前院:“……这是?”
前院正中央立着一块高大宽阔的石碑,碑上刻字,密密麻麻,细看都是人名。
“阿弥陀佛,这是慰灵碑。”僧人轻叹了一声,“碑上所刻的,都是为了抵御永乐海而身陨的佛门弟子。”
“那这里怎么有一个名字被朱笔描过?”顾长雪走近几步,“无寂……他还活着?既然活着,为什么会上慰灵碑?”
“这……”僧人的面色变得有些苦,只能连念了几声佛号,加快速度将顾长雪带进寺内,“从此处进院子,左首第一间便是佛子的禅房。”
僧人指完路,就匆匆走了,像是生怕被追着问那“无寂”的事。
顾长雪蹙着眉在门口站了会,总觉得这事有古怪。可是这僧人宁可避而不答,也不打诳语,又让他觉得佛宗弟子的确如传闻所言,是正直的性子。
既然正直,为何会对佛子的血脉视若未见?是觉得众生平等,并不在意人魔之别?还是藏着什么更深的缘由?
“剑君既然来了,为何站在门口不进来?”
佛子温和的声音从禅房的方向传来,伴随着小炉滚水的汩汩声响:“我早早备了茶水,剑君若是再不进来,这水可要煮干了。”
“……”顾长雪举步走近院落,撩开褐黄色的门帘走进禅房,只见到一人、一茶炉、两张蒲团,除此以外,禅房内空无一物。
清雅的茶香在禅房内逸散开来,顾长雪在佛子面前的空蒲团上坐下:“水滚了这么长时间,佛子早就算到我会来?”
“佛宗弟子不算命,我只是于静修时看见一幅画面,看到剑君你坐在苦海山下的茶馆里听书,所以猜到你是来找我的。”佛子将沏好的茶推至顾长雪面前,“所以,剑君来释天寺,所谓何事?”
顾长雪沉默片刻,开门见山道:“我想知道,佛子转世怎会是魔族混血?你,究竟是不是真正的转世佛子?”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佛子的动作顿了顿,却没有说话,禅房里一时间只剩下红炉滚水的汩汩轻响。
盏里的茶叶浮起又沉落,良久后,佛子才叹了口气:“先前在村落中我便说过,剑君所画的佛纹非登仙或成佛不可施为,否则会折损寿岁。”
顾长雪正想问那又如何,忽然记起紫草那时曾说,佛子在轮回至第十世时不幸逢上无名横空出世,以至于往后直到第十八世,都短寿得如同凡人:“……难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