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时候,顾老爷子总爱在手里把玩一些东西。
有时候是和顾长雪趴进草丛里抓的虫鸟,有的时候是他从村外给顾长雪带回来的布老虎、拨浪鼓一类过时又便宜的玩具。
如果这些都没有,他的手就会闲不住地去薅四周的长草藤蔓,编出各种草编织物,编完又到处乱丢,累得小长雪总得虎着脸跟在后面收拾打扫。
“他说……学习不好不是什么要命的事,烂心烂肺才绝顶糟糕。他说,人要心怀善念,要知恩图报,要雪中送炭,要兼济天下。”
这些成语,顾老爷子其实说不全几个,总是磕磕巴巴硬憋出几个字,又冥思苦想到底这词原本该怎么说。
“他总是想到最后也不得结果,就叹一口气,转而跟我说各种书上看不来的新奇故事。大约是想借着故事里的那些人,教我遇事该怎么做,要成为什么样的人……”
“我有的时候会因为一些事而不高兴,他就会编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挂在……顾颜?”
顾长雪忽然颤了下眼睑,蓦然回首望向身后,却只看见茫茫雨幕。
雨水顺着伞檐滴流而下,织成一片了无回音的孤岛。@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顾颜?”顾长雪哑着嗓子又喊了一声,站起时因为速度过快而眩晕了一瞬,满怀的旧物差点滑落。
暴雨依旧下得肆虐,不知从何而来的风呜咽着卷得整片坟区的松树扑簌弯曲。
顾长雪愣愣地站在空坟茔边,半晌才有了动静——他敛去脸上会让人担忧的神色,有条不紊地将所有的旧物收进丁瓜瓜塞给他的背包里,又带着一如寻常的面色,举着伞拾阶而下。
临走到黑轿车前,有人伸手搭了一下他的肩,顾长雪迅速回头:“顾——小丁?”
“顾哥!我——嘶。”丁瓜瓜忽然牙疼似的咧了下嘴,上下打量了下顾长雪,眼神变得有些不妙,“顾哥,我怎么感觉你不大对啊?取东西的时候遇到什么事了吗?”
最好别是那个鬼做了什么傻逼事,败坏了顾哥的心情。
顾长雪无言数秒,伸手拉开车门:“他不见了。”
“啊?”丁瓜瓜愣了一下,连忙跟着钻进后座,“谁不见了?那个鬼?”
坐进前排的周仁心也愣了一下,回过头:“好端端的怎么会不见?”
“他本来也不该出现在这里。”顾长雪淡淡道,“回去也是好事。回头想法子跟李道长联系上,总会有法子。”
“啊……”丁瓜瓜不知所措片刻,夸张地一拍大腿岔开话题,“那我继续说原本想讲的话?顾哥!你不知道刚刚我和周哥在旁边的坟地看到了什么!”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他磨着牙根拿手肘捣了下还有点懵的周仁心:“是吧周哥?刚刚那边坟地里聚集了一堆好奇怪的人,鬼鬼祟祟、遮遮掩掩的,搞得像邪.教碰头似的,我觉得奇怪,特地让周哥听了一耳朵——周哥,你跟顾哥讲讲!”
“嗯?哦……”周仁心迷糊地顺着说,“雨下得很大,我最开始也不好意思凑近了去听人家的谈话,所以只听到了些只言片语。他们在说什么‘天才’、‘陨落’,还有什么敛尸人失踪,傀儡没变化……”
周仁心犹豫了一下,低声道:“我总觉得有些词汇很耳熟,便想凑近点听,但那些人很警觉,我和小丁只又靠近了一点,他们就齐刷刷看过来,然后闭上嘴各自离开了。”
“……”顾长雪转过视线,不着痕迹地蹙了下眉。
“顾哥,你听听。敛尸人、失踪、傀儡……而且周哥还觉得耳熟!”丁瓜瓜说,“我当场就报警了!指不定这是什么传销或者邪.教组织,周哥失忆那段时间的经历,说不定就和这群人有关。”
顾长雪皱着眉道:“那你们有没有看到这群人的长相?”
“没,”周仁心羞赧地低下头,“雨下得太大了,他们又站得很远,我也没法看得清。”
丁瓜瓜连忙掏出手机:“但我和周哥把那群人围聚的那一片坟区的墓碑都拍下来了!很可能里面会有相关信息。哦,还有,王导刚刚打电话过来,说网上的舆论大好了,要不要出来聚一聚,喊上几个老朋友一起聚个餐,洗洗晦气……”
“嗡……”
嗡鸣声突如其来,将丁瓜瓜后续的话语淹没。
顾长雪下意识地抬手捂耳,无比清晰地感知到自己的整个身体像是被什么无形的东西猛然拉拽了一下,紧接着身体骤然一轻,就像是虚渺的魂魄被扯离出了沉重的躯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