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他同塌而眠时,睡的位置也总是取决于哪一侧靠外。
像这样的人,哪怕是刚沐浴出来,哪怕是即将上床入睡,衣衫和头发也总是理得整整齐齐的。为的倒不是什么风度脸面,而是防备着下一刻就会有一场恶战,散乱的衣衫和长发终归累赘拖累。
像现在这样全然放松、不设防备的样子……
顾长雪喉结滚了滚,莫名抬了下手,“咔嗒”一声轻响,将敞开的窗户关上了。
颜王的眼神随着他的手看向紧闭的窗,像是被逗乐似的忽然偏头轻笑了一下:“陛下不嫌这客栈气味难闻了?”
“……”顾长雪绷着张冷脸蹦了一句,“要你干什么的。”
“不知道。代理政务,镇戍四方?一般摄政王都该为圣上做什么?”颜王故意压低了声音,手撑着靠椅的后背倾身而来,“总之……应该不是用来饱暖思□□的?”
寒铁的气息侵袭而来,挤占了每一寸呼吸的空气,顾长雪倏然蹙了下眉,舌尖紧紧抵着下唇,总是冷然的面上露出几分难耐的神情。
他背靠着那扇阖拢的木窗,手扣着窗台,克制间微微张眸向下扫,看见颜王的手埋没在他纷乱的衣襟下,清峻匀长的手腕筋骨根根绷紧。
窗外不息的雪风与脚下一层之隔的喧闹像是忽然变得遥远,唯有这一方窄小的厢房格外真实。
烛火在屏风边明灭不定,映得满室暖黄,被未凉透的浴水一蒸,氤氲出朦胧水汽。
顾长雪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一路厮混到床上去的。短暂冷静的时间里,他向下扫了眼衣裳,发觉他那身明黄的长袍已经换作一身雪裳,偏大的衣袍从他肩头滑落下几寸,在臂弯堆出褶皱。
他裹着满身寒铁的气息,于难耐间猛然攥住对方的手腕,拇指指腹恰好按住那点殷红朱痣,无力滑落时留下濡湿的汗意。
“长雪。”颜王在他耳边低唤,“顾长雪。”
极致的绚烂于颅内掠过,顾长雪微曲的长腿缩了缩,手臂遮着眼睛仰躺在床上,微微喘了会。片刻后,又支起透着懒劲的腰去够床脚的长衫,想去摸里面那匣方济之给的油膏。
颜王拉回他伸出去的手:“不做到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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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长雪又够了一会,有些混沌的大脑才反应过来:“——什么?”
眼看顾长雪又要拿“你是不是不行”看自己,颜王压着笑抬手遮了下顾长雪的眼睛:“你当真要在这儿做?”
他微微侧了下身,尸臭味就扑鼻而来,熏得顾长雪脸上霎时没了表情:“……”
他本还想坚持己见一下,毕竟回京之后,便该面对那些一直横亘在他们之间、却被他们刻意忽略的问题,届时恐怕不会有多好的心情、甚至不会再有机会做这种事。但……
这破客栈真特么的太臭了。
顾长雪麻木着一张脸伸手拉起身上的雪裳盖住头,缩进被子里自闭。
身旁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是颜王在任劳任怨地收拾胡闹后留下的狼藉。
顾长雪被寒铁的气息包拢着,本已昏昏入睡,忽然听得一声淡淡的问句:
“你其实没怀孕吧。”
“……”顾长雪在雪裳下遽然睁开双目。
“你大概不怎么了解京中勋贵家眷间为何如此推崇池羽做的玉石首饰。”颜王淡声道,“那块龙纹玉佩能验贴身佩戴之人有无怀子,是我让池羽特别打造的。”
“……”
难怪。
难怪那时候池羽的神情那么惊愕,好像掺杂着什么别的情绪,显得欲言又止。
颜王“为心仪之人打造的、能验孕的玉佩”,居然挂在帝王腰间,不论是“景帝难道抢了人家女儿家的玉佩”还是“难道景帝能怀孕”,都足够让池羽三观崩塌一阵。
也难怪当时方老说了“寒症”,颜王却半点没提出质疑。
顾长雪颈项间的红意褪去,神色渐渐冷下来。刚要抬手,头上覆的雪裳被人先一步轻轻拉开。
颜王倾身过来:“玄午从京中传信过来,说摄政王府已经修葺完毕,更换了大半白色的东西,庭院里种了许多花树。”
“……”
花什么树??
顾长雪瞪着颜王含着笑的墨眸,神情有些错愕。
颜王微微仰起身体,大概是真的喜欢看顾长雪褪去一贯的冷脸,露出各种神情的模样,垂首望了一会,嗓间压着低笑俯下身来轻吻他:“我还叫人将陛下那副‘墨宝’改制了一番,就装在寝卧窗口。回京以后……陛下来我府上赏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