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起看他,更像是看他身后的某个人。
而那时站在他身后的,正是因为裹得太多,慢吞吞挪着步子的方济之。
他并未再细想下去,林大人已经被玄银卫唤醒,睁眼第一件事就是扑通跪下大哭:“陛下饶命!陛下饶命!”
“……”顾长雪揉了下额角,说实话不是很想搭理林大人的鬼哭狼嚎。
他自己还在烦呢——当初他一心觉得方济之是这糟糕透顶的剧本里,唯一一个能算得上可信任的人,还告知了方济之如何驱使九天。结果现在又是曾经当过骗子小偷,又是背地里药杀几十名要官。
——而且,按千面所复述的内容,方济之岂不等同于如今西南的实际掌权人?
“……”客栈老板悠悠醒转,抬起头一看这阵仗,又默默死回了地板上。
“呜呜……”林大人哭得体面全无,看得出心里有多崩溃,磕着头求道,“下官、下官真不是自己想欺君的,实是迫于无奈啊!那方药师给西南十二行省的大小官员都下了药,连一家老小都没放过,下官……下官也是无可奈何啊!”
池羽都听呆傻了。
众人之中,也就颜王依旧神色平淡,似乎方济之的事并未在他心中掀起半分涟漪。
方才同司冰河一样紧锁的眉宇和复杂神情,都被他极度冷静地收敛起来:“从头说起。”
“是,是。”林大人慌忙擦擦眼泪鼻涕,跪好了道,“这方药师,原本只是个打西北流浪来的江湖骗子……”@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那时还是景元初年,新帝刚立。
颜王血洗皇宫的事刚传入西南,那些说起来是朝廷命官,实则是土皇帝的大人们便不安起来,都觉得颜王是个祸患,但谁又不敢跟不到半日便能攻破燕京防线的玄银卫直接对上。
想来想去,他们决定往颜王身边埋个暗钉,而方药师恰好在这时撞进了他们的视线。
“他那会儿在街上打着游方郎中的旗号骗人,却被人揭穿。酆虞省的几位大人在酒楼吃酒时看见他被人追着打的模样,突然就想到了埋钉子的好主意,便出手把他捞了出来。”
林大人一边说,一小心翼翼地抬起头。刚抬眼就瞅见景帝和两位王爷紧蹙眉头、像是觉得不对的神色,顿时吓得一个哆嗦:“下官绝无说谎啊!”
“你如果没说谎,那方济之是怎么在三年的时间内,从一个江湖骗子,变成如今的神医的?”司冰河有些烦躁地摩挲了下剑柄,“从景元元年到如今的景元三年,不过也就是三年的时间吧?我总不可能连这都算错?”
“这……”林大人结巴了一下,“这下官的确不知,或许他就是在这方面天赋异禀?去了颜王身边后自学成才?”
他这话说出来自己都觉得不可信,偏偏众人不约而同地将视线依次从颜王、司冰河、顾长雪、池羽身上划过……@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众人:“…………”
司冰河自己都质疑不下去了,不尴不尬地沉默片刻:“……你继续往下说。”
林大人期期艾艾地看向颜王:“那些大人们后来便生造了个局,搭上去不少条人命,才让方药师成了王爷的‘救命恩人’。那之后他便在颜王府留了下去,一直到今年六月。”
方药师受西南诸官辖制,过去三年里一直都老老实实。可今年六月,他忽然没头没脑地传了一份书信来西南,开篇便蛮横无理地质问诸官为何自己会忽然失忆,又以居高临下的口吻不耐地勒令西南诸官替他查事。
“收信的葛大人气得够呛,当场把那信撕了。本想着过几日给方药师送个教训,没想到当夜便闹了病。”
这病闹得格外厉害,一发作起来只觉浑身血肉里钻着千万把刀子。葛夫人大半夜被嗬嗬倒喘的相公惊醒,急忙差人请了大夫来看,都说大人是中了毒,可又不知是何种毒,实在难解。
“葛夫人本以为那毒下在信上,便让大夫们将信的角角落落都查了一遍,却什么痕迹也没查到。就这么一直生熬到隔日清晨,葛大人都痛脱了形,缓了几天好不容易回过劲儿,又收到第二封信。”
“信上说,先前那毒只是一个警告,你要么乖乖听话,要么死。”
林大人叹息了一下:“葛大人还以为这事儿只发生在自己身上呢!后来才知道,他毒发那一晚,西南诸省的各位大人全都发作了。”
“不单如此,还有人收到信,说那毒不单下在他们身上,也下在西南大小官员和家眷身上。谁不信邪,大可一试,他可以仁慈地只让人疼一晚,暂不取人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