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那时突然觉得,自己收留他们,根本不是给了他们一条活路,而是带着他们走上了另一条死路。”
千面垂着头:“我恨极了自己为什么要把他们带进魔教,也恨极了自己魔教弟子的身份。那时候一心想着逃避,就跑进玉城的花楼里,随意顶替了个嫖客的身份。”
谁知道恰好顶了个小官。
大顾官员严禁□□,违者重罚。那个小官被顶替了也不敢声张,反倒是被千面威胁了一通,只得乖乖找了片绿洲窝着过日子。
往后千面顶替的官吏也都是这么在花楼里挑的。最后一位正是刚刚高中,就被先帝打发来鸟不拉屎的西域当官的季君子。
“他气闷得很呢!我翻进窗的时候,他正醉醺醺地搂着姑娘抱怨说‘谁稀得来这种狗屁地方当官’……”千面说着说着顿住了。
因为他发觉顾长雪完全没有跟他共情的意思,比起对季君子言行的不悦,小皇帝似乎更在意那份颜王转递给他的旧折子,目不转睛,看得极为专注。
颜王也注意到了顾长雪的反应:“怎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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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长雪闷不作声地将折子翻到最后,才开口道,“找到了。”
“啊?”千面有点跟不上顾长雪的节奏,满脸茫然,“找到什么了?”
顾长雪抬起眼,将折子向前推:“在吴攸之前持有蛊书的人。”
第八十章
这份折子洋洋洒洒写了十来页,总结起来却格外简单。
大意是江湖械斗已严重到朝廷必须插手的地步,恳请朝廷颁布禁武令,并立即拨人、拨红衣大炮镇压江湖之乱。
折子的最后提着上书人的落款,“贺曲吉”三个字端端正正落在纸面上,看起来普普通通,就连字都称不上出类拔萃。
“这人行文的风格与蛊书里某些片段能对得上。”顾长雪简洁地说。
千面蹲着愣了好一会,才猛然反应过来似的一下蹿了起来:“什么意思?”他起得太快了,还踉跄了一下:“这、这人和惊晓梦有关系?!”
重一将九天的雪裳发给他时,就曾提过石蛊的来龙去脉,千面自然知晓顾长雪说的蛊书持有者意味着什么。
小狸花被他惊了一跳:“叔叔——你怎么这么激动?”
“我、我——”千面我了好几下,又讲不出个头绪,那股子绷起来的劲便一点点萎靡了下去。
他垂下头闷闷地道:“其实也没什么。就是乍然听闻这人跟蛊有关,突然就觉得……他主张禁武令会,不会也别有私心啊?”
千面苦笑了一下:“其实蛮没道理的,我自己也知道。这就像有些人一听说我是魔教弟子,就怀疑我是不是十恶不赦,做什么都别有用心……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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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就是控制不了自己的想法。
或许还是因为他对那几个书童的死耿耿于怀,这么多年依旧没法放下吧。以至于他听到些许可能,就忍不住把人往糟糕的那个方向想,好让自己这些年的过不去、意难平,有个着落的地方。
他抹了下脸,冷静下来:“其实他主张推行禁武令没什么不对的。那时候江湖里的争斗的确太过激了,朝廷插手才是最好的选择。”
顾长雪轻敲着桌面听千面说完,脸上带着若有所思的神情,片刻后看向颜王:“这贺曲吉如今在哪里做官?”
“……”颜王罕见地沉默了一阵,扭头看玄甲:“我怎么没听说过这人?”
“王爷不是没听说过,是忘记了。”玄甲摇摇头,“此人早在九年前就病逝了。”
颜王几乎将过去的事忘得一干二净,连贯的记忆从今年六月中旬才开始,自然不会记得贺曲吉的存在。
颜王往前倒了一下时间:“他死在泰元二十九年?”
那不就是禁武令推行的最后一年?
千面也愣了一下:“他死的那么早?会不会像吴攸一样,也是自己练蛊,结果被反噬死了?”
“不无这种可能。”玄甲道,“不如去他府上看看?这人本就出身西域,泰元二十六年又被先帝派回西域做巡抚钦差,他在玉城内有一座自己的府邸。”
“……”千面张了下嘴好像下意识想说什么,半途憋回去了。
小狸花看了个正着,抬手拽了拽他的衣角:“叔叔刚刚是不是有话想说?”
千面摸摸鼻子:“就是想说,泰元二十六年恰好是禁武令推行的第一年……”
禁武令推行的那三年对他来说太过刻骨铭心,玄甲只是稍稍带了下相关的年份,他就下意识地想补这么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