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王半靠在椅背上,完全是甩手掌柜的状态:“你也帮不上忙。”
他还真没说谎,方济之好心跟司冰河解释了一通,前厅里已经响起了嗡嗡念书声。
四十多名官吏,四十多本文书,同时念起来的声音比和尚念经更让人烦心。
司冰河越看越觉得儿戏:“三四个人同时念也就算了,这么多人一起念,怎么可能听得明白?”
人能做到这点吗??
“……”方济之幽幽地看着他,不知道这个能挥剑成冰的人凭哪点质疑别人不是人。
司冰河没理会方济之幽怨的眼神,他大概天生就有种“我在哪方面都得比其他人强”的竞争意识,瞪了一会顾长雪半天不像在胡闹的神情,也皱起眉试图听书。
半盏茶后,方济之戳了他一下:“听出什么没有?”
司冰河眉头紧锁:“……我再努力努力。”
他这一努力,就努到了所有公文念阅结束。
满地的官吏们口干舌燥,抱着玄银卫和九天递来的水吨吨狂饮,方济之又戳了司冰河一下:“你努力出什么名堂没有?”
“……”司冰河倔强地抿着唇,一看就没努出什么玩意儿来,“陛下呢?确认信是谁写的了么?”
“确认了。”顾长雪丢开手里的信。
司冰河打起精神站起身:“那人写的文书呢?我想看看。”
他还不甘心,想瞅瞅自己能不能琢磨出景帝到底怎么分辨执笔人的。
顾长雪随意摆了下手:“这里没有他写的文书。”
“哦,没有他写的——”司冰河头点到一半,“没有他写的文书??”
那还叫什么找到了???
可他炸到一半,又猛然想起那些他曾经在诸多绿洲中听过的闲言碎语。
“……不会吧。”司冰河脸绿了。
“不会什么?”方济之希望有人能解释一下司冰河的脸为何而绿。
顾长雪撑着下巴看过去:“方老再想想?”
“那个寄信的人知道季君子的真实身份——”
“那么,是谁,明明从不爱打理公务,却在大晚上堵在门口,邀请我们去季府议事?是谁,特地引导我们发觉季君子孤身夜出?又是谁,破格提拔了一个刚从京都来西域、人生地不熟的新官,直接做了自己的参谋?”
颜王淡淡接话:“西域群官中有一人从不理公务,懒得亲笔写文书。”
“而他,恰好还是整个西域中最不希望死城的存在暴露的人。”
“——啪嚓!”
一旁传来瓷器响亮的摔裂声,本想来给贵客添水的州牧府管事僵在原地,脸色煞白。
这一声摔砸声像是一击鸣钟,把还懵着的群臣都震醒了:“什么意思?”
在场的这些人显然与苏岩并无勾连,听到死城都没理解颜王说的是什么,但他们不傻,能听出苏岩似乎做了一件罪无可恕的事。
这群看起来废物无比的老油条们突然变得精明起来,纷纷环视四周:
“何郡守呢?他跟州牧大人走得最近,为什么没来?”
“钱大人也不在!糟了,一个多时辰前,我听见隔壁府上有人敲门……该不会是苏大——该不会是苏岩有所预料,把自己的人都带走了吧?!”
离管事最近的那个猛地蹿起来,一把抓住管事的胳膊:“你家州牧大人呢?!”
“大……大大……”管事噗通跪倒在地,抖如筛糠,“大人在诸位进府前一个时辰,就领着兵出城了……”
攥着他的人如遭钟锤般地向后退了两步:“来时路上,我瞧见城墙上的红衣大炮都不见了……他,他不会是想率兵造反吧?!”
“什么?!红衣大炮也被他拉走了?!”老油条们瞬间炸开了锅。
他们满脸大祸临头的表情,感染得方济之也有些心焦,下意识扭头看向坐在椅子上的那三个人精。
颜王正垂眸品着茗茶,司冰河不是很甘心地问顾长雪:“你怎么做到能同时听清那么多人说话的?”
“练的吧,”顾长雪随口应了一句,又偏头看向颜王,“算算时间,苏岩是不是差不多该跟沙匪和西夷碰上头了?”
“沙匪??西、西夷??”跪在顾长雪旁边的那位都要飚破音了。
这里面怎么还有沙匪和西夷国的事了??@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方济之感同身受,忍不住问了一句。
司冰河被顾长雪推了一下,塞到方济之面前。
这小子面对季君子时不耐倨傲,面对老药师却下意识就乖了:“那些掌管死城的官吏,也不是各个都乐意上报魔教肆虐的谎言。总有人连谎都不想撒,一点责罚都不想担。可他们连城都没了,能去哪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