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这些年,就连朝政都一片混乱,管理宵禁的官员收受贿赂,市集连夜开到天明,马车一路走来,沿途皆是灯火通明,倒也热闹。
“嗐。群亭派都是些练武的愣头青,能有什么含义?您再仔细把这名字念念。”
驾车的车夫是方济之临时在宫门外雇的,年纪轻,嘴特别碎,顾长雪没搭话时他就叨咕个没完,这一问,更加来劲:“锦礁楼,锦礁楼——京郊楼啊!就是取的‘建在京都远郊的楼’的谐音!”
一直到顾长雪和方济之下车时,这小年轻还在叨咕:“您看!我就说不用担心我夜里驾车会出事吧?街上亮堂得很……”
“……”方济之啪地合上蛊书,面无表情地责怪顾长雪。“上车前你非要叮嘱那一句干嘛?你还跟他搭话,这一路我就没有能安生看书的时候。”
“人又不是我挑的。”顾长雪觉得这个责任他们得平摊。
摆脱了聒噪的车夫,方济之一边走,一边将蛊书在怀中收好。
顾长雪迈着大长腿走在前面,顺着人流踏进锦礁楼,视线在迎宾的群亭派弟子身上扫过。
他对于拍到孕蛊没抱什么期望,来这里主要是想和掌管锦礁楼的群亭派弟子搭搭关系,最好能托对方帮自己找孕蛊。
颜王虽然在朝中只手遮天,但却从没过问、也不曾接触过江湖事,他托江湖人办事反倒安全。
顾长雪的目光在人群中逡巡,最终锁定了一名青年弟子。
楼阁门前人来人往,群亭派弟子对待客人都是笑脸相迎。只有这一位,非但没有笑脸,反倒是客人们笑脸迎他。
这多半就是锦礁楼管事的负责人了。
顾长雪敲定了目标,长腿一迈,便要靠近。
“诶。诶。”原本站在身后的方济之突然贴过来,猛拽顾长雪的袖子,用气音急促地唤了几声。
“干什么?”顾长雪皱着眉回过头。
不用等方济之答话,顾长雪略微抬眼,就看到了方济之突然反常的原因。
锦礁楼外,原本拥挤的人流如摩西分海般分出一条路。
玄银卫裹挟着肃杀的风雪稳步而来。喧嚣灯火下,银色的鳞甲泛着不近人情的冷光。
而神色淡漠地走在最前面的,正是“从不过问”、“不曾接触过江湖事”的摄政王。
——好一个“从不过问”、“不曾接触过江湖事”。
到底是哪个傻逼编剧放的屁??
顾长雪面无表情地站在挤来挤去的人群中,在心里将那位叫做“YL”的编剧拖出来鞭挞了一百遍,长腿默默向后挪了半步。
可惜他挪到一半,脚还没踩上实地,颜王的目光便好死不死地越过泱泱人海望过来,没怎么费力,便立即捕捉到了某个鹤立鸡群的存在:“……”
顾长雪:“……”
狭路相逢,谁先退缩谁尴尬。
他索性把试图往后挪的脚又收了回来,冷着一张写满不爽和不耐的脸杵在原地等。
颜王在原地停顿片刻,果真举步走来,在顾长雪面前站定。
两人都深谙先开口的掌控主动权的道理,几乎同时启唇往道德的高地冲。
顾长雪:“你不是在军营办事?”
颜王:“你不是吹风就想吐?”
第五章
锦礁楼,天字一号厢房内。
顾长雪和颜王一南一北,分坐在厢房两侧,中间隔着八丈远。
方济之搬了把椅子坐在厢房最后方,背抵着后墙,闭着眼睛假寐,满脸的封心锁爱。
负责侍应天字一号房的小弟子推门而入时看到的就是这三张棺材脸,差点当场跪下——这是什么加棺进爵的场面?
小弟子当即脚下一拐,木着脸退出房间。
“跑什么。”顾长雪指尖轻敲着扶手,随意地坐在椅上,“屋子里有鬼?”
……我跑什么,你们心里没点数吗?
小弟子:“几位稍等,在下一时疏忽,忘记拿为客人们准备的货品表目了,容我去取。”
托词说完,小弟子就夹着被“忘拿”的表目溜进旁边的厢房,打定主意只要拍卖不开始,他就不回自己负责的房间。
顾长雪坐在椅上,将小弟子的脚步声听得清清楚楚。
他哼笑了一声,倒也没戳穿,只是心情相当不爽地横了颜王一眼。
如果他没猜错,军营里发生的案子应该相当难办。这个人,在这个时候,明明应该蹲在军营里抓耳挠腮,怎么会有闲心跑出来?
跑出来也就算了。京都这么大,这人怎么能就这么巧,偏偏跑来拍卖行和他碰上??
真特么的活见鬼。
顾长雪越想越烦,没好气地丢给招人嫌的“鬼”一对白眼。
颜王在这儿杵着,他想借机和拍卖行的负责人搭上关系是没指望了。拜托找孕蛊更不可能。他反而得祈祷自己别太“幸运”,这场拍卖会里千万别真的有孕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