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掀开被子,身形单薄,晃晃悠悠的打开门,眼神空洞:“说吧,你要我做什么?”
萧苒准备的极为迅速,余怀生看着眼前这封文书,是父亲生前留下最后一笔巨额遗产,文书里清清楚楚写着余怀生归属。
“什么意思?”他问。
“你既然来我家住,你的房费水费吃穿用住不要钱啊?”那个名叫雷泽的小孩趾高气昂,说话毫不客气。
“怎么跟哥哥说话呢?”萧苒拽了下雷泽,她的语气柔和,不敢用上一点指责的语气。
余怀生看着萧苒身上露出的淤青,新旧叠加的伤痕,这就是她说的幸福家庭吗?
“我签字,不要再打她了。”余怀生说的有气无力,他已经懒得计较这场预谋已久的带他回美国,是真心想让余怀生融入这个家庭,还是说......
那个答案出现在三人眼底,那难掩对于金钱的渴望。
那个高壮的男人将烟掐灭,十分不耐烦:“知道了。”
余怀生便毫不犹豫在公证人的监督下签上了自己的名字,他的手腕变得更纤细了,皮包骨头,他盯着那节手腕上的表看了许久。
“你那表什么便宜货色?边角的编织线都没处理干净。”雷泽蹬鼻子上脸,坐在余怀生身边悄声说道:“我听说你是个同性恋?”
“他不是!”萧苒将余怀生拉起,她面露难色,像是余怀生是个同性恋丢尽了她的颜面
“我是。”余怀生淡淡的开口。
“你不是!你是正常人,怀生。”萧苒慌乱至极,她看着雷群明脸色说话,生怕出一点差错。
“我是同性恋。”
话才落地,萧苒挥起手扇了上去:“别说了!”
那是余怀生从小到大第一次挨巴掌,委屈在心里泛起酸水,他低垂下头走进房间。
“草!同性恋真恶心!”雷泽蹙起眉,他其实不讨厌同性恋,美国在性取向这方面也十分开放。
可是他讨厌这个横插一脚进入他们家的余怀生。
于是他想方设法的找余怀生麻烦,最开始都只是小打小闹,余怀生从不反抗,甚至连眼皮都不抬一下,那天夜里他悄悄进入余怀生的房间,
到底是血浓于水,雷泽那作风和他爸如出一辙,暴戾的可怕,他拿起枕头捂住余怀生的口鼻。
“去死!和你妈都去死!”
“我家里不需要你们!”
余怀生下意识的挣扎片刻,随后他垂下手,无法呼吸时,他想起了吴佟。
他们在夏天总跑去海边玩憋气比赛,余怀生每一次都赢不了,不到三十秒就钻出海面。
余怀生心里默数着。
40......41......42。
50......他赢了,余怀生等待着死亡降临,他感受到雷泽在他脖间摸索着,他推开雷泽,单薄的胸腔随着空气的挤入竟然有些作痛。
雷泽手上拿着一条项链,他有些嫌弃:“这什么啊。”
余怀生脖子前空荡荡,他飞扑上去想要抢回来,蓝色贝壳在夜里闪着光辉。
“给我!”泪珠落在地板上发出清脆声响。
“破贝壳有什么稀罕的?”
随后他将那枚蓝色贝壳碾成粉碎,踏在脚底之下。
“别踩了!不要踩了!”余怀生匍匐在地上,他的背脊骨骼清晰可见,透着一层睡衣起伏,看着有些可怖。
“求求你,别踩了,都坏掉了!”
“我走,我离开这,不要踩了,我不会再出现在你们面前了。”余怀生无力的拽住雷泽的裤脚,他只能求。
雷泽冷哼一声,他傲极了:“明天早上不要让我在家里看见你。”
他的泪珠在地上汇聚成一条小河,蜿蜒曲折,他这十八年任性惯了,过去有家底撑着,在鼓浪屿有吴佟兜着。
可如今,他的身后再无一人,没有再为余怀生撑腰了。
余怀生恍惚间想起了与吴佟看过的第一场烟花,他们与王文涛一同坐在沙滩上,烟花升起又落,光与暗之间,他们的指尖轻轻触碰在一起。
那个少年告诉余怀生。
“有我呢。”
余怀生在地上翻找着,贝壳碎片散落一地,他怎么拼也拼不回原型,太阳升起时,他离开了那个家。
他带走的东西很少,一把蓝贝壳碎片,一只泰迪熊,还有几张萧苒偷拍下他与吴佟的合影。
他们那个时代太旧,世界太大,余怀生清楚的知道只要松开手,就再不能见到。
他像个拾荒者,想挽留住关于吴佟的一切。
余怀生从此活在回忆中。
2003年,非典在中国肆虐,数百名医护人员牺牲在抗疫第一线,这个消息漂洋过海来到美国。
挂在墙上的电视传来关于非典的报道,油炸的声响此起彼伏,一个单薄的身影娴熟地把控温度,露出的一节手臂上陈年旧疤叠加在一起,干瘦如柴,仿佛割开那层皮就能看见森森白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