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走神了几秒,那位婆婆被后来的人推推搡搡,菜篮子掉在地上,掉了一地的,已经不新鲜了的菜叶,核查员用脚尖拨开地上那些菜,除了一个方块的掉漆老年机,什么都没发现。
肖搁心道不妙,估计要被人逮走了。他倒是清楚后面的流程,需要有人来警署监狱做保释,除了拿出通行证证明,还得交钱,大概意思是对警员犒劳的辛苦费。对于好不容易入境的境外人来讲,忘了带通行证真是一件非常非常麻烦的事情。
警员不再看她,直接喊:“把她带走。”
“要……回去,做饭,”婆婆被抓住开始下意识挣扎起来,想去捡起菜篮子,却被一位执行下级警员拽着后衣领子往外拖,婆婆用一只干枯的手在他面前比划,摸着肚子说,“给我孙女吃,她饿。”
“你个脏老太婆,咕隆咕隆说什么呢?”下级警员下巴满是胡渣,胳膊翻起蓝色警服的衣袖,正瞅着她嗬嗬发笑。
婆婆不知耳背还是怎么,在被拖行的某一刻突然迸发一股蛮力,强行从他手上把自己摔了出去!
她连滚带爬地趴在地上去摸索自己的菜篮子,那一只灵活的手快速地将地上的菜叶,菜叶混杂着野草和灰土装了进去。
满意地看着装好的篮子,婆婆露出笑脸,重复道:“回家……做饭,我孙女……”还等着我。
“砰!砰砰!”
警员眉头皱得很深,眼中渐渐浮上凶恶。
他从裤腿抽出一把枪,毫不犹豫地,让数颗子弹钻进了她的身体。
剧烈的疼痛在人体本能的反应展示下,她瘦骨嶙峋的身材,那一刻向上一仰,几声枪响几次连续的弹动如同展翅起飞,然后摔成四分五裂的骷髅架子。
落下时,她还是她。头发如鸡窝杂乱,浑身油污唯恐会吸引苍蝇。
肤色黝黑发亮的那位警员,就着衣袖擦了擦汗,枪别回裤腿,低声骂了句:“妈的真碍老子眼。”
转头面向那些俱是一阵惊恐,却并不惊讶的人们:“违抗者,已经被处决!大家放心!”
下级警员习惯了这种场面,捏着鼻子过来,把婆婆的尸体拖走了。
拖行时,婆婆宽松的裤兜里掉出一张证件。
那张通行证孤零零地躺在地上,被匆忙走过的人们踩来踩去。
……
回郢州之后,肖搁言镜和众人分开走的。肖搁要带言镜去一个地方。
郢州和阅医院,整个郢州市最好的医院,类似于天安大学,与科研院那边完成对接,拥有最高级的资源,是肖家注资的产业。
言镜之前来过这里,是他犯病被肖搁发现那一次,当时肖搁还发了很大火。现在想想还有点后怕,言镜悄悄转头撇了肖搁一眼。
肖搁哪里不懂他在想什么。只是现在无心再多调侃两句。
“那一次,我们躲在……婴儿停尸房。我就想到了,别的。”肖搁说。
他带言镜上实验层的电梯,那里有很多实验室,在最深处的那一间实验室。
里面很黑,肖搁按开了开关。
里面没有别人,放了一些恒温箱,箱子里铺得软乎的被褥,边上放着奶瓶,还有玩具。
都是空的。
言镜很疑惑,他真的很疑惑,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但下意识有种很不好的预感。
不是因为这些东西,而是因为肖搁此刻的表情。
肖搁说:
“在去境外之前,我见到了一些,‘你’。就像你的复制品。”
“很小,几个月大,只会哇哇哭。眼睛很大,茫然地看着外面的世界,他们什么也不懂。”
“漂亮,也很脆弱。”
肖搁看着言镜:“我把他们带到这里。”
言镜顿时脑子嗡嗡作响,迟疑道:“可这里什么也没有。”
肖搁却说:“死了。”
“什么?”
“死了。也许我带走他们并不是一件正确的决定,我没做好,还有那些医生,他们也全是废物。”
言镜头很痛,勉强开口:“你去见了肖鹤雨?”
“是,”肖搁兀自呢喃,“我二叔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对你似乎有一种莫名的固执,才这么坚持不懈地去做他从前未完成的实验?”
他看向言镜:“你一直想隐瞒我的事情,就是怕我知道他,或者他们的存在,是吗?”
室内特意布置得那么温馨,失去了它的目的反而显得更加清冷。
言镜原本坚定了要亲口告诉他,现在又开始动摇,他逼迫自己冷静一点,再冷静一点,不要再做出什么过激的反应。
可是很难。这里的每一个细节都在告诉他,不是这样的,肖搁在乎的从来不是他,或者说不只是他。
同样的眼睛鼻子嘴巴,甚至是差不多的基因序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