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搁笑了一声,眼里却没有笑意:“我真的饿了。我说好。”
后来发生的事情言镜知道。
“我再看到她,她已经不会再睁开眼,也不会再叫我的名字,她死了。”
拥挤的人群,嘈杂的声音,叫骂和哭喊刺激着他的耳膜,一望无际的玫瑰荆棘,月光映照着湖面荡漾又平静,湖岸上雪白到毫无血色的女人尸体,构成了肖搁最深刻最痛的记忆。
“其实……我没有和你说过,其实我每次走过老宅,看到那片湖,我都有一种恐惧的感觉。”肖搁说。
母亲的葬礼没有任何繁琐的流程,不允许肖家的大人出席。她的石碑没有赘述,单独的四个字“爱女舒希”,由舒希的父亲,也就是肖搁的外公题字。
言镜留在花圃的人工湖,几乎同样的情景,再次唤醒了他的恐惧。
肖搁并不是那么无所不能和无所畏惧,坚硬外表下的他总在顾虑。他不是冰冷的,其实他感情泛滥,对很多事物都是,最初给他生命伴他成长的妈妈,那只爱瞎跑爱咬裤腿的丑丑的小土狗,到后来遇见的幼年镜子,甚至那些只会哇哇哭喊的绿眼幼崽。
但那些被他爱着的事物总是脆弱,总伴随着厄运。他的爱让其遭至无妄之灾。
言镜一直静静地听他说话,专注地看着他。
他心疼极了,道:“哥哥那么快来找我,担心我,我很高兴。可是知道哥哥是因为妈妈的事情,总是要顾全身边所有人,我又替哥哥难过,这并不是你的责任。”
“不是吗?”肖搁冷然地说,“我爸怨恨我,这么多年一直都是。舅舅他们一家人也和我疏远,等我长大一点意识到的时候,我一直想为自己辩解,可是慢慢地,我自己都快不相信自己了。妈妈是不是真的和我说过那些话,是事实还是我为了逃避责任臆想出来的?别人说得越多,我越是不确定,我越是怀疑自己……但无论是怎样,所有人都已经相信了那位女佣的话。”
“最后,我又觉得,即便我是对的,起因在我,因为我无理取闹,妈妈才会出意外。再怎么样我也是脱不了关系的。”
“哥哥,”言镜突然想到,“我记得你和我说过,她是一位旅游作家,经常要去各种地方旅行采风,安全意识应当很到位的,但她却在家中落水。”
他拉着肖搁的手:“哥哥,你们从来没想过其他的可能性吗?”
肖搁眼皮一跳,他起身靠在一旁的梨树,腿有点发麻了,他笑笑:“不是。”
他一副不想多说的样子,看了看手机,屏幕上消息轰炸不断,他说:“走吧,该去工作室了。”
耳边如一道惊雷,炸得徐晓东险些灵魂出窍:“喂!!!老东西!肖搁人呢?!!!”
徐晓东倒吸了一口气,对面前突然冒出的一个白大褂青年人晃了晃神,好半天认出人来:“时钟!你怎么又来了?你怎么进来的???”
时钟穿的一身白色实验服,戴着口罩,他哼笑一声,拉了口罩扔到一边,露出一张神气活现的脸:“怎么又是我?当然只有我!”
休息室的动静太大,让隔壁大会议室里观看直播的一群人听到,派过来季临双他们看看情况,季临双从门口探出脑袋:“东哥!时……时钟?!”
他们对时钟这位少爷可不陌生,当初肖搁刚来工作室时,实验楼看管还不太严,几次三番让时钟溜了进来,扫楼一般从下往上走,非得找着肖搁,闹得整个大楼鸡犬不宁。
以为这俩公子哥之间有什么怨恨纠葛,肖搁却说两个人根本没有任何关系,是确确实实任何关系都没有!就是时钟单方面骚扰,而且间歇性发作。
季临双摸了摸下巴:“你这次,就是穿成这样混进来的?”
他说话间,时钟已经脱了外面穿的宽大的白褂,里面穿着私服,脖子上挂了个照相机,刺啦啦地往边上沙发椅一躺,手脚大敞:“肖搁没和你们说么,我是你们的大功臣,麻烦说话注意点。”
“功臣……?什么功臣?你要你爸给我们捐了楼?”季临双猜测。
“不是不是不是,”时钟摇了摇头,突然眼珠一转,反应过来似的,“你是谁?我不认识你,你们去把肖搁叫来!”
“啊?我师弟啊,他今天休假了。”季临双抓了抓脸颊,装傻充愣。
“不可能,今天他一定会来的。你们别想支开我,”时钟大言不惭地大声道,“我今天不等到他对我三叩九拜行感谢大礼我是不会善罢甘休的!你们也得排着队跟我道歉!!”
“……”季临双腹诽,这少爷脑子还正常吗……
徐晓东若有所思,咳了一声,正要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