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布碰到出了血的破口,孟常没忍住,嘶了一声。
辛姿为他吹吹,拿了一边的药罐子粘在指尖,轻轻地擦到伤口上,边心疼,边斥责:“不怪陛下要打你,你真是活该。”
暗中,他苦笑了一声,“女君子应该留了话给你?”
辛姿默了一瞬,“你还敢说?连我也瞒着.....”
留给辛姿的信就放在她为长幸备好的常服下,辛姿算计着时辰为衣料熏香,那纸就掉了出来。
她知道辛姿忠诚,定会因孟常弄丢了她而迁怒孟常,在信中要她“红绸花双牵,当与孟终老”。
此心之善,为汉宫历尽千辛万苦,燃一灯之明供百姓万家,为何就不能有个圆圆满满的结局,要与陛下生离呢.....
“一定要找到啊,陛下此刻还未回来,也许回来时便带着女君子一起.....”
外头天色已漆黑。
孟常上过药水的地方混着清凉,舒服多了,担忧:“陛下还没回来?”
辛姿摇摇头,“这次......西乙,你这次是真的做错了。”
孟常:“对不起。”
“你对不起的不是我......”
辛姿抹开泪,边收拾药盒,边将内里的关节道出。
“我陪着女君子许久了,女君子身体一直不大好。在关山夜宴那晚,她忽然很虚弱,是陛下不知用什么法子自己治好了她。”
那日场景的蹊跷让辛姿明了几分因果,“也许,也许是和陛下的欢好可以帮一帮女君子.....”
孟常是她的未来丈夫,柴房昏暗,她说到此处小声了些。
不待孟常反应什么,继续道,“女君子被绑去张营后回来,每日都要服用药稳定病情,那还只是和陛下分开了半个月不到。”
孟常从来没有想过,长幸有这种怪病,一颗心霎时间堵的不透风,眼圈酸涩如鲠在喉。
她明明告诉他,她是神女。
她明明说,寻常的生死威胁不到她。
“......你说的,是真的?”
“是,陛下不让外传。”
辛姿连连陈控。
“你就让女君子自己走了,怎么不想想她身子弱,又不会武功,能照应她的人也没有,喝的药得现煎服,她自己一个人怎么弄?受伤了怎么保护自己,身体不好了又有谁能救她.....”
辛姿收完最后一层药盒,背过身哭了出来,口中不断低声骂他。
孟常闷了半晌,过来拉住她的手。
“你去喊李根成进来,我让他带着孟家军一起去找,将御尚找回来。”
其实孟常很早就后悔了。
在芦苇地里挨了几拳,窦矜将他晃得星光乱冒。
被打被骂这些都在他预料之中,他卸下一切,甚至准备决然赴死:“陛下就是杀了我,我也不知道女君子去了哪。”
“我杀你有何用?我杀你.....有什么用。”
雨霹雳吧啦打在丛里,窦矜悲戚戚的,晃着他,手下无力。
“西乙,你自作聪明,你不清楚她对我意味着什么。”
“她丢了,便真的找不回来了......你什么都不明白,你什么都没弄清楚就敢放她走.....ᴊsɢ.”
声音在雨里低哑不明,孟常那时候被打的几乎睁不开眼。
他看不到窦矜脸上的神情,但他知道。
窦矜哭了。
他以为,窦矜没了长幸,只是一时的低迷。
但窦矜,哭了。
天子的眼泪......他意识到自己夺掉了窦矜所有的快乐,追悔莫及。
痛苦不已,开始后悔放走了长幸。
***
那夜窦矜未归。
此后又不眠不休带人找了三天两夜,一众训练有素的将士都到了身体的极限。
不止他们,李根成也带人跑遍了整个岭南岭北。
而窦矜是在林间策马的时候,马儿绊住脚抬了抬腿,他直接后脑着地摔昏了过去。
身上的伤口也化脓,开始往外呲着鲜血,染红了那件几天不曾换过的黑衣。
底下一行人头冒冷汗不敢耽误,连抬上窦矜出了森冷的林子,敲开最近的官府大门,连夜将他去了衣服刮掉腐肉安置下来疗伤退热。
为了找到长幸,窦矜已经去了半条命。
她跑了没一会儿的功夫就封城了,一个单弱女子又没长了翅膀,靠着两条腿肯定无法在封城前出了岭北。
可她跑得忒悬,这么多人,还真就死活都找她不到。
背后,众人只猜测神女已经回太阳宫房,拜归洛女门下遥遥成仙去了,否则如何能人间蒸发了一样......
窦矜醒过来时,身边还围着些人。
他眼角光是睁开,已经很干涩,开口便问:“找到了吗?”
副将摇摇头,呈上个东西,“全秉笔收拾陛下在衙驿的寝房时发现了这个,应该是御尚留下的,请陛下先过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