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萃勾下头,动也不动的想心事。
十一月,校庆当天,台子搭在操场外围,靠墙的位置,学生自带板凳,每个班级排成四个纵队,各自在自己班级的地盘内挑位置。陈萃坐的靠前,因为这种节目,说白了就是给学生放松的,不爱看的就往后坐,方便走动,陈萃想看。早些时候只有村里搭戏台子或是拉露天幕布看电影,才能这么热闹。陈萃不止想看热闹,他也想看武成晚打架子鼓。
这天学校管的相对宽松,安霜在宁可的接应下再次翻了墙,天色渐渐暗下来,没人去注意她那头艳丽的发色。她混入其中,跟宁可在最后面闹着玩儿。
主持人报完幕就抓紧下去了,这种临时搭的舞台面积小,人下的方便。舞台上方闪烁的灯球在换场时渐现黯淡。陈萃看了几个语言类的节目,舞蹈,乐器,打竹板的,直到听到武成晚的名字,他才坐的稍稍直了些,伸头看舞台。
临时乐队,玩儿从京那边传过来的摇滚,一开始吉他手就把场子给燥起来了,女主唱在灯光下也放开了。她嗓子很特别,透着股力量,陈萃第一次听这种音乐,说不上来吵不吵。他只顾着在扑朔的光里找武成晚了。
鼓手在最后面,光只给了主唱。武成晚不在意,因为鼓手有自己的光。
鼓棒穿过红绿激光,在他手上翻转,他敲的随性,总是施施然显得做什么都毫不费力。年少时的一身傲骨,交给节奏,音浪喧嚣,他的沉默震耳欲聋。
陈萃像看皮影戏似的只能看清他的一道剪影,重重黑暗让他的影子看上去厚重,无法分辨。只有偶尔,偶尔聚光灯掠过他,陈萃捕捉到他的修长骨感的手,冷峻的脸,鼓点登时敲进陈萃心脏。
廉价音响让陈萃有点儿呼吸不过来,声音太大了,心脏都打颤。
安霜站在后面直直往台上瞧,边扯着嗓子对宁可说:“我等下得去要他联系方式。”
宁可死死拽住安霜手腕,凶恶道:“你少去。”
安霜笑嘻嘻道:“弟弟,管那么宽。”
武成晚谢幕前深深望了眼操场上那无边的黑暗,对面墙外的树杈森然,沸腾过后台下的吵闹一时传不到他的耳朵里,他有些耳鸣。
才到后台,他就被人堵着。那是他第一次见安霜,即使安霜画着全包眼线,涂紫红色的唇膏,烫了头,他也能认出她是安雨的双胞胎妹妹。
“帅哥,交个朋友吧。”
他路过安霜,像没见过她。
安霜被他的冷淡气笑了,冲他背影喊:“下次见!”
宁可泼冷水道:“上赶着见见见,一天到晚净倒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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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6 章
那场暴雨正赶上过周末,陈萃留下打扫卫生,因为同组的都说有事,所以打扫教室就成了他一个人的事。平常坐满学生看不出来,现在人走空,教室扫起来竟觉得大,比他家的堂屋加他爹的卧室合起来都大。陈萃干这种活儿细致,扫的慢,即使窗外雨已经噼里啪啦的像在砸雨豆了,他没伞,就想磨洋工等雨停。
然而,这场雨下的天都有点儿黑了,乌云密布的天穹看上去很低。陈萃站在教学楼底下避雨,此时的校园已经看不见人影了,他突然发起愁来,盘算怎么回家。
雨积的地面快要无法落脚,他想冒雨到车站去,可雨势凶极,他寻思再等等。
武成晚和武徽金从办公室出来,一人打一把伞,极端天气让他们无法骑行,于是决定走路回家。穿行至高三教学楼的时候,武成晚先看到了陈萃。陈萃站的靠外,裤脚潮湿,仰着头看雨,始终是清瘦,风刮的衣服贴出身型。
陈萃眼前一暗,都没留意,武成晚已经举着伞站在他跟前了。
“没带伞吗?”武徽金问。
陈萃已经知道体育老师是武成晚的父亲,他抿了抿唇,说:“忘记带了。”
“小晚,稍你同学一段。”
陈萃就被纳入武成晚的伞檐下,是那种大的,能两人用的伞。武成晚伞往陈萃那边倾了些,陈萃矮点儿,雨豆简直要扑面。走几步鞋就湿的像在蹚水,湿都湿了,后来再走就放开了不少。
武成晚正走着,陈萃一根指头把伞柄抵正,他看过去,陈萃顶着潮潮的脸说:“你的肩膀湿了。”
他如同没有听到,过不一会儿伞又往陈萃那边倾。
怪这雨势泼天,好不容易行至公交车站点,露天的停靠点让武成晚一时无法离开,他要等陈萃上车。柏油路上流过不歇的雨河,大道上几乎不见人影,连车都见不着一辆。时间随着雨水流走,黯淡的街被冲刷的雾蒙蒙的,武成晚撑着伞,直觉车不会再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