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圆就是吃饭捧着碗,也要抬起圆溜溜眼睛,一并看住逢夕宁。生怕她下一秒跑了似的。
逢夕宁喝着蘑菇奶油汤,心想要不是陈裕景在这儿,再看,再看就把你这小屁孩眼睛挖掉。
结果倒是李塘元先发难,小短腿在桌下踩了她一脚:“你说第二年冬天就回来的。”
逢夕宁刚想发作,被他这么一问,突然就像是泄了气的气球。
无聊的戳着面前的萝卜:“我说什么就是什么,你是傻子吗?”
汤圆孩里孩气的说:“我是傻子,你就是骗子。大骗子!”
“——嘶,李塘元,过分了啊。”她回骂道。
院长瞄了眼陈裕景的脸色,急忙笑呵呵出来转移话题:“夕宁,崔兰没同你一起来吗?”
逢夕宁盯着碗里的汤,照出她垂下的眼尾:“兰姨去世了。”
“啊?什么时候的事。崔兰出什么事情了。”这个消息,对院长来说也是灭顶,显然一时也不能接受。
“去年走的。生病。兰姨家里人不管她,我找到她的时候,已经在医院里去世了。”
院长震惊:“那她安葬在何处?”
“被她儿子带回老家去了。”
如今骨灰归当何处,逢夕宁也无能为力。她一个外人,也不便再插手。
许是去世的字眼过于沉重。
身边几桌听到的小孩儿也有样学样的在模仿说。
陈裕景怕影响孩子,只开口打断:“先吃饭吧。饭后聊。”
话音落,那鸡腿被汤圆又给扔到了逢夕宁的碗里。
逢夕宁不想要,可看那这小鬼盯着自己看,大有你说个不字我就哭穿屋顶的趋势。
干脆也不客气的咬了起来。
真是个小别扭鬼。
饭后孩子都要午休。
答应了孩子们下午陪着他们玩,陈裕景也不急着走。
院长向逢夕宁指了指一间休息室:“之前你住过的,我一直都在打扫。不嫌弃,你同陈生,就去休息会儿。”
“好,谢谢院长妈妈。”
“别客气。”
休息室还是老样子,干净整洁,摆件老旧。
空气中透着一股栀子味道。
她和衣而躺,怎么也睡不着。
陈裕景:“认地儿?”
逢夕宁:“嗯。”
陈裕景:“去车里睡会儿。”
逢夕宁:“不要,就要你抱。”
陈裕景自愿当了肉垫。
结果她趴在人胸膛上,看着这屋里熟悉的一桌一椅,悲从中来。
逢夕宁感受到他的欲言又止,叹了一口气。
“陈裕景。”
“嗯?”
她自顾自喃喃道:“兰姨不该走的,好人没好报。”
他像安抚小猫一样,揉着她的头顶:“那你跟我说说,兰姨是个什么样的人。”
崔兰是逢家的帮工。
帮了十二年有余。
本来主子和下人各不干扰。
可自从被梁觉修强势亲吻纠缠上之后,她失眠的毛病就越来越严重。
常常半夜凑到冰箱面前,吹冷气,看着里面的东西发半宿的呆。
兰姨守夜次数多了,妇女仁心,主动上前搭话,开导她。
一来二去,她对兰姨放下戒备。
可她忘了,二楼的转角处,有一双黑夜里匍匐的眼睛,在默默注视着这里发生的一切。
孤儿院彼时没人资助,冷冷清清,破破烂烂。
兰姨牵着她的手来这儿,指着一个个衣衫褴褛的小破孩给她看:“你看,这些小孩,无父无母,寒不蔽体,吃了上顿没下顿。我们夕宁小姐呐,还有衣服穿,有美味吃,有豪宅住,有书读。多幸运啊。所以夕宁小姐,你要一直平平安安、顺顺利利的活下去。”
“好死不过耐活。想做什么,等你有足够的力量护住自己再去做。现在,你就好好听老爷的话。别老跟他对着干。”
“兰姨,我听话了,爸爸就不再打我了是吗?”她茫然奶声问。
“当然。”
“那……我听话试试。”
她本性乖觉,生性自由与叛逆。
经兰姨一劝,奶猫收起利爪,留起长发。
他们要她穿着漂亮裙子,要让学淑女礼仪,要她功课门门满分,要她成为逢家第二个能拿得出手的女儿。
逢夕宁照单全收。
十五岁的她愈发出落,开始引得富家太太上门探听。逢山笑得乐开怀,看着她,眼里是疏离的满意。
可她越听话,心里就越抑郁。
夜里整宿的睡不着觉,太阳穴痛得发胀,头发一缕一缕的往下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