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高烧像是煮沸了所有梗在心口的积恨,段从真正想要的其实就是这么简单。
他试过了,他狠过恼过冷漠过无视过,他想让言惊蛰“清醒”;他甚至已经认了,愿意接纳所有,只要言惊蛰愿意开口哄哄他——说一句软话,说一声还爱他,哪怕是说分手后悔了,段从就愿意让过去发生的种种,都成为真正的过往。
只要别再像个石头一样,漠视他的情感。
一向强势的人突然用这种姿态和语气,说出这样一句话,言惊蛰愣在原地足足半分钟,什么反应都做不出来。
他怀疑段从烧糊涂了,甚至怀疑自己听错了,可脖颈间热烫的气息如此真是,段从沉闷的喘息声就像一柄柄开了刃的刀,落在耳朵里,剐得他心尖疼。
“段从……”言惊蛰有些无措,抬起胳膊搭上段从的后背。
他只做了这么一个动作,段从压在他身上的力气就明显又倾斜了许多。
“是不是很难受啊?”言惊蛰感觉自己几乎被他的额头烫到了。
“你还知道啊。”段从的声音轻到了无力的程度。
“对不起。”言惊蛰眼眶猛地一烫,到底还是没忍住,小心翼翼地试着揽住他。
“我不知道……我就是觉得不能再耽误你了,我已经特别对不起你……言树苗太小了,我只想好好照顾他,他现在确实是我心里最重要的人,我没办法做到你希望的那样……”
言惊蛰不知道自己想表达什么,也拿不准段从想要的“哄哄”是想听些什么,他脑子一团乱,脱口而出的每个字都是被热烫的鼻根拱出来的,或许是他早就想告诉段从,却一直无法开口的内心。
难得说了这么多,段从却没有回应,攥在言惊蛰胳膊上的手劲一点点松散开来,直到他的手掌彻底滑落。
“段从?”言惊蛰又被吓一跳,连忙托住他歪倒的身体。
后腰险些被洗手台给抵断,他才勉强站稳撑住,没让两人一起摔倒在卫生间的地上。
而段从挂在他肩头上,活生生把自己给烧晕了。
段从这一晕完全是活该,自己作出来的。
但是临晕前听到的最后一句又是言惊蛰在道歉,他差点把牙根咬断,脑子都昏了心里还憋着股火,缓过劲儿来之后就想骂人,睁眼却直直对上了韩野的脸。
“操!怎么醒了?”韩野正兜着段从的后脖颈想把他架起来,段从眼皮突然一抬,他条件反射地胳膊一撤,直接把段从的上半身丢回沙发上。
段从的后脑勺磕上沙发扶手,发出“乓”的一声闷响,本来眼前就发晕,差点儿又黑过去。
“……你他妈虎啊?”他咬着牙恶狠狠地骂人,“谁让你过来的?”
韩野是被言惊蛰一个电话给摇过来的。
他今天陪女朋友逛了一天,大晚上刚坐下来歇歇脚吃顿饭,段从的电话就打来了,说话的人却是言惊蛰,把他恶心得拿下手机来回确认好几遍号码:“什么意思,官宣来了?”
言惊蛰跟上回他儿子烫着胳膊一样,一心急说话就没头绪,一箩筐往电话里倒,什么120过来要时间,他自己搬不动烧晕的段从。
捕捉到“段从”“发烧”“晕倒”这三个词,韩野什么都没说,直接过来了。
“还是有精神。怎么没烧死你呢。”韩野很无语,但感觉刚那一声确实挺疼的,又憋不住想笑。
“别忙活了!”他后退两步靠坐在另一端的扶手上,扭头朝卧室的方向扯一嗓子,“醒了。”
言惊蛰正在卧室找段从的证件,听见招呼连忙跑出来。
“怎么这么严重,你不是说去过医院了没什么事吗?”他蹲在沙发边探段从的脑门,“还晕吗?”
“气的。”段从还记得晕之前那句“对不起”,绷着脸没个好语气。
他俩你一句我一句的说话,韩野坐在旁边冷眼瞅着,主要是瞅言惊蛰,表情十分精彩。
段从注意到了,言惊蛰没看到。
他还在后怕段从活活烧晕这件事,虽然人醒了,但救护车都叫过了,他还是坚持让段从去医院再看看医生,确定一下别是有别的问题。
检查结果没什么异常,那就直接挂两瓶水。
韩野慢慢悠悠地跟着他们跑完了整个流程,也不帮忙,就干看着他俩。
等终于把段从折腾进输液区了,他朝言惊蛰使个眼色,示意出来一下。
言惊蛰刚盯着护士给段从扎完针,见韩野一副有话说的样子,愣愣的往外走。
“韩野。”段从在他身后喊了韩野一声,口吻里透着警告。
“输你的液。”韩野没管他,直接朝安全通道的楼梯间里走。
言惊蛰跟在他身后,透着幽绿灯光的门板还没彻底合上,就听见韩野冷冰冰地问:“你到底怎么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