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静静地看着少女朝自己一步步走来,直到停在自己的面前,隔着只有一臂的距离。
她半身往前躯,直视着碎刘海下那双浅色的瞳孔。
几秒后女孩微笑勾唇,或许因为发现那双眼睛除了一如既往的淡漠疏离外,还有着她清晰的倒影。
“哎,恭喜啊。”
让人绝望窒息的黄昏下,少女一身镀过灿灿金光。
那光,熠熠生辉得让人不敢直视。
很多年以后,他都会仍然记得,眼前这个人曾无数将他从深渊的边缘拉起。
或许是为了向他证明
———“God is fair”。
风里有凉意,也是让人心房炙热的滚烫。
是甜橙和薄荷,是鸢尾与玫瑰,阵阵清香,丝丝入扣。
两人并排着坐在树下的坐椅上。
不远处,一瓶还未来得及开封的矿泉水被随意地扔在地上,瓶身上已沾染上了路上的泥土。
梁晚将自己手上那瓶全新的矿泉水给拧开,随后递到他面前,示意他接。
谢程里侧头看了她两眼,顺应着伸手接了下来,却没有喝,淡淡地和她道:
“不要随便扔我东西。”
她看向那瓶被她扔掉的矿泉水,倒也没直接反驳,而是随口应声:“哦。”
那股血腥味在不停的灌水作用下渐渐被冲淡,但或许是因为他灌得太急,呛了两口水在支气管,猛然咳嗽了起来。
梁晚斜着眼眸看向他,想起他刚才在赛场上的那股子冲劲儿,忍不住问一句:“明明不行,干嘛这么拼?难道第一名有奖啊。”
谢程里紧着手里还剩下一半的矿泉水,另一只手背捂着唇擦掉唇角的水。
等渐渐平复过来后,他望向远方,缓缓说:“就是想赢。”
梁晚双手往后撑着座椅,想起他冲向终点后那要死不活的鬼样子,语气略显讥讽:“想赢就一定可以赢?”
谢程里放下水,偏身一脸漠然地看了她两秒,她倒是坦坦荡荡,任何时候都是一副天经地义的模样。
他回视着她的眸光,“不然像你。”说这儿,他顿了几秒,然后在女孩疑惑的神色中继续道:“走完?”
梁晚听完这话也没怒,他这样子和她说话挺有趣的,总比他爱搭不理来得强。
她翘着腿,连乌黑的发丝都夹杂着几分熟悉的玩味。
“这么关心我比赛呢,怎么没见着你来为我摇旗呐喊?”
女孩的目光总是赤/裸又炽热的,不加丁点的余彩,被盯得忍不住发麻。
他面无表情地收回视线,良久后才冷不丁地说了句:“王天驰说的。”
“哦,那王天驰特意跑你面前来说的是吧?”她得寸进尺地问,语气里藏不住逗弄的意味。
她眼底溢出的笑意不加丝毫的掩饰。
谢程里没有回话。
他眸光下敛,从她的角度看过去,少年高挺的鼻梁,淡薄的嘴唇,每一寸弧度都是清远疏淡的。
脆弱轻薄的肌肤下,仿佛能看到每条血管的颜色形状,哪怕是树叶凋落,轻轻一划,好似下一秒血珠就会渗出来一般。
她正看得入神,就见谢程里起身,打算离开。
梁晚下意识地便伸出手去拉住他的衣角,谢程里转头睥着她拉住他衣角的手。
他虽然很瘦,却很高,尤其是此刻,他站在,她坐着,这种姿态让梁晚收敛了自己肆无忌惮的笑容。
没等谢程里说话,她就朝他身后的座椅抬了抬下巴,开口之前还不太自然地将声调缓和了些。
“开玩笑的。”
他知道,她鲜少会主动讲和。
树影密布,时不时地随风悉悉簌簌地晃动,吹拂着她垂在腰间的卷发,露出的脖颈被发丝勾得瘙痒。
梁晚却只听见他说,“嗯,要放学了。”
倏然,她一一松开手指,抬了抬手朝他轻轻挥:
“行吧。”
正当真放他走的时候,他却再次转身。
“东西。”
梁晚不解:“嗯?什么东西?”
“瓶盖。”他提了提手中握着的矿泉水,示意道。
梁晚这才反应过来,刚帮他开的水,瓶盖还在自己的左手掌心,刺棱的盖身边缘方才还没察觉,此刻他一说,攥久了还真有痛。
她坐在原地,看他折返的模样,心里又打起了鬼主意。
她放下翘起的腿,抬起手摊开掌心,白嫩的掌肉留下深红色的印记,十分明显。
等到他伸手去拿的时候,她忽然出其不意,紧住掌心,一瞬将他那没来得及收回的手指也一并扣住。
女孩脸上满是悠然自得的神色,似是没有觉得不妥:“请你喝水不跟我说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