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晚试图从他眼里寻找到一丝一毫的波澜,却半点也没有,静如死水。
男人淡淡地看着她,随后道,“让你进来。”
他只留下这句话,便转身进去了,留她一人驻足在原地。
周教授已经拆完了石膏,正坐在椅子上等她进去。
梁晚抬头将眼角的酸意收回,抬起手对着眼眶扇了扇风,努力平复着自己的心情,等到自己稍微镇静了一点才迈开步子跟着进去。
进去后,她的眼神忍不住偷偷地打量着那人,跟随着他的每一个举动。
谢程里坐在就诊桌旁,对应着病历单在电脑上输入信息,节节分明的指节在键盘上敲击出微弱的声响,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清冽的严谨。
治疗室刚还交谈自若的氛围,此时因为多了她这个人后,冷下不少。
周教授见她进来后,端视了她一会儿,随后打定主意对她说:“让你进来,是想明确地告诉你,你不用再在我这里费尽心思了,你是绝对不可能会过复试线的。”
“你这种偷奸耍滑,不守信用的学生,我是绝对不会收的。”批评得毫不留情。
周太太轻轻拍了拍丈夫的后肩,刚刚还让他和小姑娘好好说话的,怎么转头就变了,只好替丈夫抱歉地微笑示意。
梁晚收回偷看谢程里的眼神,垂下眼眸。
之前就听过周宏正教授的名声,来的时候也做好准备挨一顿骂了,想着大不了她厚脸皮一点就行,总有法子的。
可此时此刻,或许是因为有他在,她只觉得窘迫难堪。
原先想好的措辞在遇见谢程里这件事的冲击后全然空白,最后只能无力苍白地解释一句:“老师,我想您可能对我有误会。”
周教授长叹一口气,语重心长道:“误会不误会的这都是后话,你没处理好与当事人的关系并且给旁人带来麻烦这是事实吧,仅凭这一点我就不认为你是一个有着三年工作经验的合格律师。所以抱歉,请你以后不要再进行这种贸然打扰的行为。”
今天来医院是私人隐私行程,她这样未经允许就来确实是算打扰了。
话及此,再多说就显得她未免太过穿凿附会。
梁晚弯身鞠躬道歉后,便离开了。
只是临走前的的最后,也还是不自觉的看向了谢程里的方向,男人目不斜视地盯着电脑屏幕看,丝毫没有分心。
等梁晚的背影消失后,周太太才出言指责丈夫:“小姑娘而已,怎么能说这么重的话。”
周教授冷哼一声:“这小姑娘可不一般,难缠得紧,话不说重点她不会死心的。”
周太太对丈夫的倔脾气无奈叹气,随后推着他准备离开,不忘和谢程里打声招呼:“那程里,我们就先离开了。”
谢程里停下手里的动作,礼貌应声后起身:“我送你们。”
三人一边交谈,一边往外走。
走廊拐角的尽头,等他们出来时,梁晚反射性地连忙躲在桩柱的背后,双手紧扣着光滑的柱壁。
他们刚好走到电梯门口。
“程里,周末来家里吃饭的时候别忘了和小季一起,上次她给我买的净化器我还没学会怎么用呢。”周太太温和笑道。
“好。”他说。
“程里你就先回去吧,一会儿就电梯就到了。”周宏正客气说。
“没事。”
话落,电梯就发出“叮”的声音后停下,谢程里扶了一下轮椅,帮着周太太把周宏正推进电梯里,随后他同夫妻俩道别后,电梯门就合上了。
在明亮的灯光下,电梯门折射出银光,将不远处小心翼翼地躲在桩柱身后的女人倒映得清晰。
男人眸色幽晦,紧抿着薄唇,蹙眉看了一眼镜面之后,转身离开。
梁晚在暗处,看着他离开,直到他的背影完全消失在走廊里,她才缓缓走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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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白天到傍晚,冬末初春的夜总是降临得极快,白昼被缩短,夜晚变漫长,寒意滋生。
早上停下的雨,从天色暗下来的那一刻,又开始细细绵绵地下了起来,似乎没有要停下的趋势。
晚六点刚过,天边已是一片阴霾的蓝黑色,韵开水色在城市的边缘。
谢程里刚换下白大褂,护士便敲门进来,犹豫再三,还是提醒了一声:“谢医生,我看有个人在外面坐一天了,应该是在等您的。”
原本到了下班点她不应该多嘴的,但看那位女士从早坐到晚,她有些于心不忍,或许是病人的家属,那就希望谢医生耽误几分钟能和她沟通一下劝走最好。
谢程里顿了顿手里的动作,良久才出声:“嗯。”
高楼往下,红绿灯不断交叠闪烁,排排车辆如蝼蚁一般汇入江河大海,驶向各条环路通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