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程里还站在原地没动,沉默无言。
梁实秋拿上公文包,临走之际对他说:“一会儿麻烦你帮我整理一下题册,送到复印室去,我明天自己去拿。”
说着,男人伸手拍了拍他的肩,在梁晚看来,像是老师语重心长的嘱托。
终于,他应声了:“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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绿色的草坪从,密林的丛间,三三两两的学生依稀散去,落日沉在天际的边缘。
教学楼的影子在偌大的操场上独占一半,挡住耀眼的光线。
刚走到教学楼楼下,梁晚忽然“呀”一声。
梁实秋停下脚步问她怎么了。
她才故作焦灼地解释:“我数学作业忘带了。”
梁实秋习惯了她丢三落四的毛病,些许无奈道:“那我在这儿等你。”
梁晚:“不用,我想起我作业借给同学了,要找她去拿。等我拿完肖女士都该等生气了,你先过去吧,我一会儿自己打车。”
梁实秋看了眼时间,只好答应,但又怕她迟到,多说了句:“那晚晚你注意到时间。”
“好。”她应声。
与梁老师分开后,梁晚沿着刚才下来的路原途返回。
脚步由慢到快,少女的步伐间透着的是掩不住的轻快与雀跃。
再次推开那扇办公室的门时,她连指尖都在加快着速度。
或许是知晓她特意回来,上帝如了她的意。
那人还没有离开。
对于突然返回出现的人,谢程里只是清然抬眸朝她看了一眼,随后低头继续整理手里的东西,是刚刚梁实秋让他去复印的各个题册。
梁晚看着他的淡淡的神情。女孩勾了勾唇,意料之中而已。
她一时没说话,原地打量他许久之后,才缓缓走向谢程里那边。
办公桌一侧靠墙,容纳一人一椅刚刚好,只是空间有限,多出一人来,总是显得有些狭窄。
尤其是梁晚有意无意地和他可以触碰,擦肩之时,她轻撞了一下他的臂弯。
等他回眸望她的时候,她得意又小心地道歉:“抱歉。”
说完后,女孩将手探去抽屉里,假模假式地学着他的模样,翻找着东西,以至于不让自己的目的看起来那么明显。
掩耳盗铃的人,总是喜欢欲盖弥彰。
谢程里没理她的小动作,收拾完就准备离开了。
但他没走两步,就听见身后的女孩声音,她说:“不想当物理课代表啊?”
说出这句话时,梁晚忽然想起他那份全对的物理作业。
谢程里顿住脚步,却没回头。
夕阳越来越红,像是抓紧着这夏日的每分每秒,散放着它仅有的余温。
少年瘦削的背脊在余晖之下,显得单薄又直挺,病白纤细的脖颈像是天使的翅膀,让人不禁想要折翼。
他很少会把背挺得这样直。
这样的动作会不经意间地暴露出他的心思。
那一刹那,梁晚想,她或许发现了他一个不为人知的秘密。
好学生,也不是表面上的那样温良如玉。
对他背对着的身影,她没有丝毫的不悦。
见他止住的脚步,梁晚笑了。
成功窃取到财物的小偷,心理是阴暗又兴奋的。
她的声音不轻不重,语气更像是与他有商有量,“这样,我帮你说,怎样?”
大家都知道,梁实秋是她爸。
她的意思,他应该懂的。
梁晚盯着他的背影,目光没有丁点的回避。
她会莫名对他产生敌意,再油然生出一种征服欲,同时让自己的一切行为都变得卑劣。不自控,不明解,更甚至难以宣之于口,渐渐地,越来越过,直到越过那道尺,就会发现探索大过于最初的敌意。
谢程里对她说,大概就是这样一个奇怪的存在。
梁晚把这种情绪简单的归之于一个原因。
———或许是他真的很好,欺负。
随手拿过的红笔在她指间不停地转动着,熟稔无比,速度愈来愈快。
树叶从风中飘过,飘进窗中,落在她的脚边。
她出声:“谢程里同学?”
转笔声“簌簌”,最后在快速的运转中落在办公桌上,停了下来。
几秒后,谢程里转过身来,回视着她。
夕阳西下,绯红糜烂的灿红几乎透血般的呈现,他那双眸子与这烈夏却是鲜明对比。
冰冷中,是满满的不耐和厌恶,语气却又是那样的平静,平静到一时让人无法反驳。
就像是,他陈述了一件摆在台面上的事实。
“你很烦。”谢程里说。
这样的眼神,与梁晚那晚第一次见他时一样,印象深刻,无法忘却。
她愣神的片刻,谢程里的背影消失在了门外。
红笔的笔尖在桌面的白纸上划出一痕,未免太过显眼多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