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老爷子年岁大了, 精神状态越发不好,多少人就等着他发下那道传位旨意呢。
虽说大儿子彭时启实在是个不争气的主儿, 但他们那辈人重男轻女的思想就是根深蒂固的,是不可能将彭氏交给彭清钰的。这事儿年轻的时候都想不明白,到临了要入土了更转换不过来。
好在彭清钰手里头还有谢程里这么张牌,再怎么不入流,好歹也是彭老爷子的亲孙子,流的一股血。
也亏得彭家长孙彭周朔当初出了场车祸,不然彭家人都忘了,还有谢程里这么个孩子流落在外。
不过闻家人哪肯愿意,彭家能坐到今天这个如日中天的地位,亲家闻家可谓是功不可没。
况且闻家也只有闻兰这一个女儿,当年把闻兰嫁给彭时启的时候,两家人就是说好了的,以后两家的一切势必都是要交给两人孩子的。
彭时启出轨生下私生子这件事原就是对不起闻家的,闻家人怎么还可能忍受让这个私生子继承本属于彭周朔的所有,以至于当时闹得个天翻地覆,说什么也是不肯。
但也办法,国内外的知名医生都看了个遍,彭周朔是植物人这个事实没法改变。
彭清钰把谢程里接回彭家后,就是当唯一继承人培养的,可没想到刚把谢程里送出国两年,病床上躺了两年的长孙竟然醒了。
彭周朔人是醒了,落下的病根却不少。
老爷子思量多,可也拗不过闻家的意思,最后只说了句谢程里姓谢,不姓彭。闻家人这才罢休。
不过也因此,一直被排除在继承人选之外的彭清钰,倒是多了两分机会。
茶几上的烟灰缸里,几根稀稀零零的烟头,沙发上的男人徐徐抬起眸,额前的碎发此刻随意地垂着,比平时多了两分难得的静和,却又笼罩一股颓靡。
他淡淡开口,“我明天有两台手术。”
女人轻笑一声,话语中的情绪虽没变,敲打意味却是十足:
“姑姑没孩子,也不太喜欢管孩子。但养你这么多年,姑姑早就把你视如己处了。孩子不听话喜欢玩叛逆,做家长的总不能看着孩子误入歧途不是?”
“程里,或许是这些年你的路子太过于顺风顺水了。”
话落,杯底与桌面发出的轻碰声在安静的周遭中显得十分明显,最终结束了这场对话。
门落,灯熄。
黑暗中,唇角溢出的烟雾不断弥漫开来,在空气中,浓烈得呛鼻。
翌日清晨。
护士站,杨丽芳正忙着看昨晚同事夜班的记录时,就见小陈慌里慌张地跑过来。
不用问,她都知道小陈跑过来是要问什么事儿。
今早上,就已经听人议论了好几次了。
小陈急喘着气,不忘朝四周扫视一圈才小心翼翼地问:“谢医生出什么事儿了啊,怎么好端端地会被调到急诊去?”
杨丽芳长叹气,摇了摇头,“谁知道呢,今早上我刚来就看群里发通知了。”
而且她来的时候,值班还没走的同事就这事儿都问她八百回了,关键她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按理说,实在是不应该啊。
“不行,我得去问问……”
小陈刚说完,人还没来得及转身,就被杨护士给拽住。
她斥声,“问什么啊问,不该问的别去问。今儿一大早上,院长亲自去说的……”
小陈面色犹豫不决,但听到是院长来说的,也只能收好自己的心思,多问了句:“那今儿早上七号病房这手术……”
“听安排。”
京市的这场初夏暴雨连下了几日后,终于渐停了下来。
正式迈入了今年的夏日,干燥火热的空气,炎炎酷热的炽阳,躁闷郁烦的蝉鸣,车水马龙的环道,一切都让人心致乏乏。
烈日当空,热气蒸腾着灰尘,不少街边的店铺都已经拉起了帘子打开了空调,呼呼的冷气不断从排风口处往外泄,带来凉意。
街角的咖啡厅里,梁晚点好了一杯冰美式后,离开了店里。
期间,她换着两个号码给史女士拨了好几个电话,不是占线就是在通话中,有一个倒是打通了,但是刚接那头听见了她声后就把电话给秒挂了。
梁晚心里头隐隐有着不好的猜测,于是从备忘录里翻出了上次留下了史红霖家的地址,打算去上门去看看。
史红霖一家目前都租住在工场附近的劳工房里。
她和丈夫罗刚都是外地人,几年前为了让孩子来城里上学,一家人就远赴京市。夫妻俩没什么文化,认知也浅,两人都只能在这家工厂干些苦力活,勉强支撑着家庭收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