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她明白了。
“晚······”
肖何蓉哆嗦着话语,无措地唤着她的名字,正想伸手去拉梁晚试图解释时,却被女孩情绪激动地一把甩开手,女人猝不及防地往后一跌,狠撞在身后桌角上,却来不及感受腰背的痛感。
女人扶着腰,想说话,可又只能哑口无言地看着梁晚——癫狂又疯魔的模样。
女孩双手垂在腰间,紧握成拳,止不住地全身颤抖,乌黑的瞳子瞪得红血丝满布,憋得喑哑的嗓子破声:
“你早就知道!你早就知道!你什么都知道!”
从来没有,梁晚从来没有用这种眼神看过自己。哪怕打她,骂她,指责她,她都没有用过这种眼神看过自己。
她的女儿,此时此刻,像看仇人一样在看她,在怨她,在恨她。
“不是这样的!我不知道,我真的之前不知道······”女人满是泪痕地摇着头解释,她跌撞着冲过去一把抱住梁晚,“你相信妈妈!梁晚!晚······”她一遍又一遍地叫着女儿的名字。
“怎么会?怎么可以,怎么可以这样啊!不可能的,不会的!”女孩猛烈地摇着头,一遍遍地否认这令人呜咽的真相。
泪水从她眼角落在唇角,一滴又一滴,成行滑落。
脑海里凌乱的记忆此刻像洪水溃堤般涌入,想起他一年四季的长袖下,赫人的伤疤。想起他那总是绝望又死寂的眼神,一遍遍地质问她“梁晚,为什么偏偏是你啊”。
深陷在沼泽,万般挣扎,最后也是无果。
梁晚跑出去了,疯了一样。
她推开了紧抱着她的母亲,甚至没有换鞋,脚上只是双拖鞋。
她在人群里狂奔,在复杂交错的马路上被怒骂,眼眶里的泪水迎着风往后扬,唇角没了泪水的滋养后,变得干涸又惨白。
昼夜在交替,红绿灯不断闪烁,路口的人一波又一波。
梁晚不知道跑了多久才跑到那儿的。
她像是感觉不到累,也感觉不到急促的呼吸令她头晕。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在这种时候,她会想见的人,居然还是他。
荒凉残破的旧式居民楼,阴湿湿的角落,猫儿发出微弱的叫声,凄惨又尖锐,企图向面前的人求助。
离它数十米远的少年,清瘦的身影在路灯下不断拉长,他站在那里,只是淡淡地看向那只向他求助的猫。
好几分钟过去,谢程里终于转身,却走向了平常那条他会特意避开的巷道。
污秽的巷道,麻将的碰撞声,男女的嚎叫声,还有椅子上老人冲他背影不断叫骂的垢词,幽幽远远。
老头常骂他,每次来每次去都是“杂种”,听习惯了之后也会想想怎么就不编个新的出来。
谢程里再次回到那只猫面前时,手里多了个面包,面包很便宜,看样子就知道算不上有多美味。
但尽管这样,他也不曾有吃过的记忆。
他蹲下身,将包装袋缓缓撕开,在将面包细致地分成了好几块,放在了隐蔽的树下,之后,再转身离开。
一直等他走后,那只猫才徐徐探出身子跑到树下享受着它的救命食物。
天色阴阴暗沉。
目睹着一切的少女站在墙后,半手捂着唇痛哭流涕。
捂着唇齿的虎口也不知是何时被自己咬破的,渗出了血珠,嘴里蔓延开来一股铁锈味。
-
“晚晚,妈妈想通了,其实这不关我们的事儿。”
“你是帮凶,我也是。我们都该一起下地狱。”
“晚晚,等你高考完,我们离开这儿好不好?我们找个没人认识的地方重新开始,你还有一大片前途光明,我们别管了。”
“我的前途?那谢程里呢?他的前途呢?我们明明都约好了,要去同一座城市的。”
“梁晚,你不要再用那种眼神看着我了!我是你的仇人吗?妈真的受不了了,你以为我就好受吗?那是我的丈夫啊!不说别的,其实这么多年他对你也算不错的不是吗?”
“是啊,妈你亲自给我选的,好爸爸。”
“我是你妈啊!梁晚!你是要逼死我吗?”
“为什么要烧掉那些照片?妈,你也是想帮那个畜生的吧。你是不是觉得只要我们两个当没发生过,一切就还像以前那样。其实你根本觉得无所谓的是吧。”
“梁晚,你想怎么做?报警吗?”
“报警?能把他抓进去吗?又能蹲几年?可是谢程里完了。”
她知道的,那样他会死的。
那是秋天里最平常的一天,风微微地吹着,带着些许冷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