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前的人听此,神色才终于有了些许波动,他瞥向她,语气微微泛着不耐:“你很多事。”
说着,他下意识地便伸手摸索着衣服的口袋,拿出烟盒,从里面倒出一根,习惯性地夹在了指间,檀色的烟纸皮处轻微地摩擦着那处的薄茧。
陈季习惯他这人嘴硬了,倒也不恼,“嘴硬吧你,一句话要不要?”
风轻云淡,城市的模样好似在光线里不停的交叠变化,让人捉摸不清。
男人的视线眺望远方,好像半点不在意她说的事。
一时,她竟然有些看不清他了。
良久,陈季才听他语气微微轻蔑道:“用你?”
女人轻笑着摇了摇头,得,算她多管闲事了。也对,他一向是个早就打定了主意就不会回头的人,这种人说好听点叫专一,说难听点就是倔。
犟种。
“对了,刚你没来之前,老师可问你家里边的事了,我都不知道怎么说。”陈季提起这事就有些头疼。
当初撒这个谎的时候就随口一说,没想到过了几年,倒还不好解释了。
她猜,估计周教授来的路上也问他了。
女人撑着下巴,认真思索着:“我寻思着要不改天,咱俩就一直对外说分手了,本来当初也就是互相应付才找这理由的。”
谢程里没反驳,只是浅浅勾了勾唇:“你不怕阿姨给你介绍了?”
陈季听着,笑出声,双手交叠在胸前,打直了脊梁骨看向他,索性和他挑明了说:
“别以为我不知道,我可听说你家里最近敲锣打鼓给你挑选联姻对象呢,要紧张也是你紧张。再说了,你说我这是为谁啊,你真不怕梁晚误会啊。
不说还好,把这话题引到这人身上,好像在任何时候都显得有些不合时宜,但她说都说出口了,干脆一次性说个明白。
她看着男人明显沉下去的脸色,试探性地继续开口道:
“这么多年了,还怨呢?那时候小,大家都不懂事。”
听着,他冷呵笑一声,好久才复述了句,“不懂事……”
好一个不懂事。
知道这事儿不能提,说起来时,女人不免都小心翼翼了几分:“都说旁观者迷,当局者清,我看得出来,她对你还有意思。有时候你真的别不信,女人的直觉可准了。那天我跟她说,咱俩在一起的时候,我感觉她都快崩不住了……”
没让她继续往下说,男人便难得一次厉声打断了,微耸的眉宇处尽显躁郁。
“你今天话怎么那么多。”
虽然明了戳到他痛楚了,但已然说到这儿了,就算让他窝火一次,她也还是说了。
“谢程里,这么多年了,你背地里回了多少趟宣城,你自己心里最清楚。作为朋友,我只想跟你说,骗人可以,只是到最后千万别把自己也给骗了。”女人语气凝重。
阳台上的玉瓷鱼缸里,两条鱼儿在不停的游,水面泛起波澜,一圈又一圈。
指甲盖般大的绿叶覆盖在上,蔽荫着那刺眼的光线。
谢程里指间的香烟不知道是何时被折断的,或许是从陈季提到那个人名开始。
他垂眸看向那截断掉的烟,缓缓道:“你不懂她。”
话语里,是难掩的自嘲。
陈季心下一颤。
“但凡是她想要的,就算有千万个天大的误会,用尽各种办法也会得到。”
“她不想要的,哪怕就是赤条地跪在她面前,她也只会毫不留情地踹开。”说着说着,他竟然自己都忍不住笑了。
听他这样说,陈季脑海中不由得回想起,记忆中那个明艳自利的女孩,那时她的模样好似一瞬间被勾勒得极其鲜活。
忽然有些恍惚,陈季自己差点都快忘了,梁晚是个怎样的人。
高楼之下,盘曲的环路,汇海的车辆数不胜数,看不清,好像笼罩着一层光雾般的朦胧薄纱。
屋里,传来声音:
“小季,你来帮我看看这是不是那版通史啊,人老了,字太小就看不清了。”周太太戴着副老花眼镜,在客厅里拿着本书唤道。
闻声,陈季便跟着进去了。
只剩下他一人站在那高处上,男人盯着指间看了许久,神貌离合,叫人看不穿半分心思。
很久很久,久到他盯得眼框有些发酸,他才拿出手机,将最新添加的那串号码数字复制到了微信收索框里,直到等那页面转出来,他才点下添加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