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头连忙假模假样地收回刚才那副窥视入迷的表情,就听梁晚皮笑肉不笑地说:“您认识谢程里吗?”
老头本来还有些心虚,听着这名后狐疑地打量她几眼,问:“你找他干嘛?”
看来是认识。
“我是他朋友,找他玩儿!他住几栋几楼啊?”
朋友?这样想着那张包裹着骨头,满是褶皱的脸便堆积出笑容来。
这老头笑起来时,莫名让人背后一阵馊冷、头皮发麻。尤其是看着他现在盯着自己的模样,梁晚就想起他方才苟着背那副为老不尊的恶心相。
她刚想出言,就刹然听见身后的唤声。
“梁晚。”
他语气很淡,声音却大,隔得很远也能听见。
十六七的少年,修长的身影在那漫天大雪的黑夜里显得瘦削极了,他穿着看起来不太厚的羽绒服,锋利的轮廓临摹着一层清寒遥远的冷寂,被冻红了的鼻梁为他稍显了些血色。
谢程里站在那里,看着那个熟悉的背影,有些不确定地叫了声她的名字。
直到梁晚闻声转头过来看他,那一瞬间,彼此都不禁滞愣住了。
女孩看清是他后便莞尔笑了起来,连眸光都亮了几分。
冷清的天气,荒芜的巷口,少女明眸皓齿,每一分直达眼底的笑意都是从未有看到过的惊艳璀璨。
天寒地冻的暮夜里,冰冻的心脏似乎重新被灌入新鲜的热血,他甚至能感受到那一刻脉搏猛烈的跳动,在提醒他自己还活着。
她朝他跑过去前,还笑盈盈地回眸和老头挥手再见,语气却是别有一番的恶劣玩味:
“老不死,小心眼睛被人挖。”
老头没想到她会这么说,顿时膛目结舌。
高高的路杆,堆耸着连日来的积雪。
少女小跑过去,没两口就喘上了气,两颊透着淡淡的绯红。
谢程里似乎还有点不敢相信,直到她停到自己面前。
巷道的末口是老头恼怒成羞后的辱骂声,渐渐的,越来越弱。
雪不大不小地下着,飘飘零零,一丝丝,一点点,落在两人的肩头,发间。
路灯下的昏黄,两人一前一后地走着。
地上的影子却像是在并排。
每一步,都留下不深不浅的脚印。
“谢程里,看到我来你不高兴吗?”
梁晚看着他单落的背影,停下脚步问。
谢程里步伐一僵,冷气肆意的夜晚,那些灯火喧嚣似乎将他刻意远离,留给他的只有无限寂寞。
脸上的伤疤虽然已经养好,可为什么还是会感到灼烧般的刺痛。
他垂眸,却没有转身。
“没有不高兴。”
他刚说完,那双明亮的眸子眨乎眨乎地出现在他眼下,像一只灵动的白兔。
她弯着腰,双手背在身后,歪头凑近看他反应。
女孩今天为了见他,特意涂上了睫毛膏,涂了好久才达到她想要的卷翘弧度。
“我见到你很高兴哦。”
她才不管他高兴不高兴呢,不高兴也不准说出口。
谢程里似乎被她紧紧的视线盯得有些不好意思,眼神闪躲,随后继续往前走。
梁晚这次不再跟在他身后,继而走到他的身前,面对着谢程里,倒着雪路走。
“我今天吃年夜饭吃得有些撑了,我们走远一点好不好,帮我消消食。”
“好。”他双手抄在口袋里,应声。
“谢程里,你看我期末成绩了吗?我看了你的哦,又是第一名,好棒哦!”
她拍了拍手,丝毫不觉得自己夸张。
谢程里不自觉地微扬起唇角弧度淡淡笑,那张死寂的脸多了分生动,“看了,你退步了。”
她期末的那段时间可能是因为太紧张了太用功了,反而有些弄巧成拙。
“你说,你是不是故意那段时间对我不上心的,怕我超越你?”
他含笑反问:“我那么卑鄙小人?”
梁晚摇了摇头,迟缓道:“那倒也不是,你这人放古代那种反驳君王典型的高洁傲岸之士,死因就是宁死不屈,太正大光明了。”
雪花漫天纷飞,他像是打开了梦幻之城的城门。
无论表面上看着多么炫目美好,可城外的肮脏阴暗也是现实。
少年抄在口袋里的手不禁僵了僵,冬天真的很冷。
良久,“梁晚,我没你说得那么好。”
话落的那一瞬间,漆黑的天空响起连声不断的巨响,随即而来的是那绚烂夺目的烟花,五彩斑斓的火星似是一瞬炸开窜向整片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