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辈子的轨迹都不一样,人也是会变的,或许这辈子的祁歇一直都有不曾言明的野心呢?
更何况,他刚刚也知道了自己的母亲并不是不爱他的,所以他也会想要去把握住权利、争取早日救她出冷宫吧?
一想到这个理由,盛婳便觉得祁歇这句“愿意”又真了几分。
她却不知道祁歇即使知道了母亲冷待他的真相,也并没有想过要靠登位救她。
过去的伤害虽然事出有因,但并不是那么轻易就能被抹去的。祁歇很清醒。
出于母亲十月怀胎之恩,他最多只会做到潜入宫中带她出来,好好赡养她的晚年,仅此而已,不会迂回地做出多余的事。
盛婳也同样不知道在祁歇心中,甘愿让他把左右自己人生的机会交付出去的,唯有她。
这会儿虽然得到了一个两全其美的答案,但她对于祁歇做出的选择却隐约感到一丝不忍。
——他根本不知道,如果要走上这条路,他只能活到四十岁。
受系统限制,她也无法告诉他这一点。
整颗心仿佛被一双无形的手用力拉扯着,滋生出丝丝缕缕的无力感。
“对不起。”
盛婳双肩耷拉下来,突然低喃了这么一句。
不仅是因为过去五年自己在他面前的胡编乱造、歪曲事实,更是因为她此刻的有所保留,无法做到对他坦诚相待。
“你没有对不起我。”看着盛婳低落的发旋,祁歇垂眸道:
“是我隐瞒在先,该说对不起的人应该是我。”
盛婳抬头看他,看见那双黑沉的眼眸像夜晚中缓缓流动的一汪湖水,此时格外澄澈明亮,仿佛一眼就能望到底。
他是真的不怪她。
可盛婳内心却愧疚更甚。
少年人如瑶林琼树,清风兰雪,一身风发意气蕴藏于寒色皎皎的外表之下,不曾言明却壮如虹霓。
他捧着一颗赤诚的心来到她面前,却即将被她推着踏上一条注定劳心费神的道路,到头来只有短短四十载的寿命。
这股不忍的情绪其实一直都有,只是在今天格外旺盛,让盛婳想在临走之前对祁歇加倍地好、加倍地溺爱。
好像只有这样才能让她的内心好受一点。
她突然问他:“你有没有想要实现的愿望?”
愿望?
祁歇与她久久对视着。这些年来他的个子窜得飞快,身形已经能够完全笼罩住她,仿佛只要再往前一步,靠近她,就能完完全全地把这个人拢进怀里。
他知道,她或许是不太相信他的答案,觉得逼迫他做了不喜欢的事而感到愧疚,才想要补偿他。
他的姐姐,心思一向都这么好猜。
可他……却一点也不想一直做她的弟弟。
这个想法在心底里冒头的一瞬间,仿佛拨云见日一般疯狂抽芽生长,深深扎根在他血肉筑就的心脏里,唤醒了早就难以填满的的欲壑。
在这一刻,对上这道无限纵容的目光、仿佛如何越线她都不会责怪时,祁歇终于认清了这段时间以来一直困扰他的烦恼来源。
他喜欢她。
或许用“喜欢”一词来描述还太过浅显,他对她的感情,更像是融进血液里的一部分,不知什么时候就已经无法割舍、无法抹去。
他甚至有股错觉,自己降生在这个世界上的意义就是为了遇见她,并追随她。
哪怕他从一开始就得到了许许多多琳琅满目的爱,在她含笑望过来的第一眼,他也仍会觉得那道明丽如秋水的目光已经胜过这世间的一切,成为爱的本身。
“姐姐……”祁歇声线微哑,带着一丝小心翼翼的试探:
“我可以不叫你姐姐吗?”
只是这样?
盛婳惊讶一瞬,随即便想通了缘由:
也是,孩子都长这么大了,想要显得更成熟一点,肯定不想再“姐姐”“姐姐”地叫她,不然总是会给人一股长不大的稚气感。
这个称呼本来也是她逗他叫的,尤其在得知祁歇的身世后,除了年龄上的差别,两个人之间的关系确实没有必要再维持这样的称谓。
盛婳很是大方:“这算什么愿望?你想怎么叫我就怎么叫我。”
“真的?”
“当然。”
祁歇想到早上那个少将军对她的称呼,抿了抿唇。
他不想像那个人一样叫她“婳婳”,他想要一个独特的、只属于他的称呼。
见祁歇蹙着眉在那里冥思苦想,好似在纠结一个很是棘手的难题,盛婳打了个哈欠,不由得提议道:
“我叫你‘阿歇’,不如你就叫我‘阿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