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那时,我已经不知我们的孩子该从何处寻起。因为落星阁会追杀郁谦, 我从未反其道而行地想过,我的孩子还能被留在这个组织里。”
盛婳听罢,也只能是叹息一声。
她这便宜舅舅真是造孽。
祁歇在宫中孤苦无依、在落星阁受尽折磨的时候,该有多难捱?
如果她这辈子早穿过来就好了,如果她能早一点救祁歇脱离苦海,他是不是就能免于那些磋磨和苦难?
这几年祁歇乖巧、听话,让往东不往西,盛婳早就把他放进心里当一个异父异母的弟弟对待,乍然听到这些,她也再没有了以往吃瓜时的旁观者心态,只觉得心疼至极。
她上辈子虽然忍辱负重,但好歹还有表面上的公主尊荣,吃穿用度一一不差,对比起来,同样是缺了父母的关爱,祁歇的际遇却比她惨了不知多少倍。
崔淮不知道他这么一说,让盛婳坚定了要更加溺爱祁歇的决心。
见崔淮拳头攥得死紧恨不得毁灭全世界的样子,盛婳想了想,还是安慰道:
“落星阁是江湖上行踪最为不定的组织,除非你手上有吸引他们的筹码并且想跟他们做交易,否则就连找到他们都很困难。你无需自责。”
她话锋一转,问出了从刚刚就开始疑惑的问题:
“盛瓒可知晓孩子的父亲就是你?”
“他怎么可能不知道。”崔淮冷笑一声,“正是因为知道,他才让明珰生了下来。拿捏不了她,便用母子俩的命来威胁我,让我替他好好办事。”
“这些年来,你就这么一直忍着?”
话音刚落,崔淮却慢慢扬起了一个嗜血的笑容,仿佛看到大仇得报近在眼前:
“是啊,不过这也让他放松了对我的警惕……很快,他就会为这个松懈付出代价。”
这话让盛婳敏锐地察觉到:或许盛瓒今年内的死亡跟眼前人脱不了干系。
实在是好奇极了,她忍不住问:“你做了什么?”
崔淮没有言语。
虽然盛婳表现得对她舅舅没有半点情分的样子,他也还是仍存疑虑,不会轻易相信她,把所有的计划和盘托出——谁知道这位确实享受过圣宠的公主不会临时反目呢?
盛婳何等人精,一下子便猜出了他有所保留的原因:
“你放心,我只是想祝你旗开得胜。以及,千万不要留下马脚。”
闻言,崔淮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终归还是露了点风声:
“马上你就知道了。”
盛婳于是心里有了数。
盛瓒,大概率要葬身在秋狝这场刺杀里了。
——而这辈子,她可不会像上一世一样傻傻冲过去挡刀。
两人堪堪结束聊天时,远处第三次号角声响起,惊起一林飞鸟。
这意味着已经到了结束围猎的时候,所有人都得即刻从围场返回营地。
“你们可算谈完了,我站得腿都酸了,再晚来一步我都快结蜘蛛网了。”
崔树旌百无聊赖地靠着树干,见两个人走过来,忍不住抱怨道。
“辛苦辛苦。”盛婳赶紧道谢,“真是抱歉,耽搁了太长时间,让你们在今天的围猎中一无所得。”
“切,”崔树旌不屑道,“这边的秋狝还不如我们那边打猎好玩,这里的世家子一个个都玩不起,方才我还看见一群人围着抢夺一个人猎来的成果,靠这种手段赢排名着实没劲。”
盛婳适时拍一拍马屁:“是是是,如果是你出手的话,肯定轻而易举就能赢过他们。”
崔树旌被哄得心情舒畅,还要做一副傲娇模样:“那些小人才不配成为我的对手。”
盛婳点头加捧场:“就是就是。他们根本比不上你一根手指头。”
崔树旌得意得尾巴都要翘到天上去。
面对这副场景,崔淮才终于从刚刚这位公主跟他谈判时沉静从容的姿态中回过神来,有了一种面前这两人还都是孩子的实感。
他无奈地摇摇头,打断了他们:“时候不早了,我们也该回去了。”
“对,”崔树旌一拍脑袋,险些迷失在盛婳的甜言蜜语里,殷勤地牵过马:
“婳婳,你骑这只!”
“好。”盛婳也不扭捏,从善如流地接过了缰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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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侍郎次子丁从,猎得雄鹿三只,野兔七只。”
“户部尚书长子耿检,猎得兀鹫八只,老虎一只。”
“越骑校尉欧阳冲,猎得豹子五只,熊两只,狐狸四只。”
“……”